淞眠(4)

作者:不能吃的卷 阅读记录

我悄悄挪动位置,扒拉在床沿上,用小指勾住你的,手撑着头,把这两天不敢面对你说的话趁着夜色告诉你。

我一个人絮絮叨叨大半个小时,腿有些麻,收回手,又坐到了地上。

“我爱你喔,从始至终。”

回应我的,只有你的呼吸声。

顾渊又把他那自装的丑不拉几的帘子拉上了,我连着几天没能跟他碰上面,只能隔着一层布唠两句,偶尔能听见他淅淅嗖嗖声音。

躲帘子后干啥呢?神神秘秘的。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窥别人的。

因为钱包落在了柜子上,我去缴费的步子拐了个弯儿回去了,正好碰上顾渊出来。

“你————”

顾渊的秀发没了,剃了个光头。看到我,他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耳朵退后两步,让我进来。

我关上门,把钱包拿上,屋里半晌没人说话,我就默认他不太想提及。刚走到门前,顾渊就开口了。

“我要做手术了。”

我没说话。

“脑癌,马上要做手术了。”顾渊背对着我,平淡地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只能静静地看着他。门外有护士在催促,他却没动。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夏光,我这副模样还挺凄惨的。”他自嘲道,“国内手术他签不了字,我前两天就喊家里人过来把字签了。他这两天一直再给我发信息,说想来看看我,我骗他说这里有人在照顾我。”

“我在耽误他。背上同性恋这个标签,相当于把前途断了。所以我今天连电话都没打给他,他是正常的,该有更好的未来的。”顾渊终于转过身来,我看见他眼里泪光闪闪,整个人都在抖。他抹掉眼泪,扯出一个很丑的笑,往前走了几步,说他要去手术了。

我拥抱住他,告诉他手术会成功的,你们一起会有更好的未来。

顾渊回抱我,说:好朋友,你们会的。

周眠醒了后就看见隔壁床空了,皱着眉问我顾渊人呢?我觉得没有和他撒谎的必要,相处一段时间了大家都有感情了,便告诉他实情。

周眠听完,祝福顾渊手术成功,又问:“那夏光呢?这不公平。”

我也觉得。身为爱人却连清楚另一半进行重大手术的权利都没有,属实不公平。

因为担心邻床朋友,我和周眠都半天没合眼。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我嘀咕着。

门外突然闹哄哄一片,有尖叫声有哭声,还有护士医生提醒的声音。我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带着周眠出去看看。

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口,是稍微空旷的位置。地上跪着一个衣裳华丽的人,旁边的医生摇着头,递给他一张纸。我拉着周眠避让开人群,快步走过去。走进我才发现,那人是夏光————他应该是有事刚赶过来,额头上全是汗水,人看上去也很凌乱。

我意识到我的预感是真的,拉住周眠不让他再前进。

“怎么了?”

我捂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在吵闹的人声重,周眠捕捉到几个词,“可惜”、“死亡”、“同性恋”。他大喘着气,眼泪落入我的掌心。我也有些不好受,低头靠在他的肩上抽泣。

世上哪有那么多公不公平?

死亡太常见了。它剥夺人们活下去的权利,让相爱之人失去彼此,把圆满的家庭变得破碎,我们却无法改变它;它挤压着人们,本就不多的岁月,看清了人心,让生活改变。

夏光或许一早就知道了吧。婚礼办的轰动世界,照片记录下他们幸福的时刻,所有人在一瞬间知道了这个有名气的演员有一个同性别的爱人,但除了我们无人知晓他的姓名。。

顾渊啊,其实是被爱意包围的人。

我想起下午被告知实情后,我告诉顾渊他会和夏光一起有更好的未来,顾渊的回复是你们会的,没有也。

他一早,就预料到结果了。

我很久没有哭得这么累了。本质上来讲,我们和顾渊也只是有聊的来陌生人,没有互通任何联系方式,却把对方当成了朋友。

下葬日期选在了三天后。

阴沉了几天的城市,终于放了晴。医院旁还没到花期的百合提前开了,枝头的小鸟也没叽叽喳喳叫着,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

复杂的流程结尾,我和周眠带着捧花在给顾渊祭拜。周眠有很多话跟他说,絮絮叨叨半天。

我想说的都被他说完了,想了半天,把几天前就想说的话说出来:“顾渊,要过的开心。”

回去路上,周眠含着糖口齿不清地问我:“你看旁边了吗?”

我转头看看肾表,什么也没有,奇怪道:“什么?”

“顾渊的墓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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