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病+番外(119)

作者:戈壁王叔叔 阅读记录

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外公外婆。

记忆里只有母亲一个人的存在。

母亲对于顾泽欢的爱与恨都源自于那个男人。

她的喜爱与畏惧,逃避与厌恶。

都是父亲种下的果,栽出的花。

而顾泽欢却对自己的父亲一无所知。

顾泽欢吃完了那颗糖,看着白大褂一扇一扇,挥动翅膀,像只苍白的飞蛾悄无声息落在自己面前。

有人说在家里亲戚去世的时候会在葬礼上飞来一只蛾子。

现在这只蛾子也来了,飞到了顾泽欢的掌心里,抖落下来许多让人发痒的鳞粉。

医生缓步走了过来,对林远四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

“最后再看一眼你妈妈吧。”

良久,林远四这么说。

生命是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存在,它逝去完全不同于小说或者电影里说的那样美丽。

这不是雾蒙蒙的清晨,也没有暧昧如同纱雾般的灯光,更不像书籍里那样轻描淡写的叙述——“逝者的容颜依旧如同往昔,看起来只像是睡着了。”

实际上这是残酷的,令人震撼的。

死了就是死了,一看就死了,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地方,晏子兰的模样非常惨烈,在灯光下甚至有些目不忍睹,她的头盖骨都碎裂了,像个不小心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西瓜,缝隙里溢出的脑组织把床单都染得脏兮兮且而黏糊糊。

大半面容都破破烂烂的,有许多龟裂纹路,只是眼睛还紧紧闭着,显得非常安静。

这种安静又与昨夜苏知云的睡颜不一样,是沉重的、隽永的。

她看起来又脏又干净,各种伤口溢出来的粘稠体液显得很脏,可是她脸上的肌肤又是干净,没有沾染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医生也没有料到顾泽欢会忽然掀开白布,有些措手不及。

一言不发的少年渐渐弯下了腰,低头亲吻自己死去的母亲。

这画面实在荒诞又怪异,一个美丽鲜活到几近熠熠生辉的少年,正在低头亲吻了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这对比残忍又惨烈,矛盾又疯癫。

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嫌恶,也没有悲悯。

他亲吻妇人,像是赠予即将睡去的少女一个晚安吻,平静且安然。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已经让中年男人有些麻木了,林远四对在手术室外等待已久的少年摆摆手:“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叔叔再来叫你。”

顾泽欢点了点头,他离开了医院,却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超市买了一包烟和一个塑料打火机,在垃圾桶旁边自顾自将那包烟一根一根地抽完了。

烟往上飘,一缕一缕地断在空气里,云朵由浅白转为深蓝色。

夏天的晚风是温热的,不远处的花店飘来很浓重的花香,呛得人要打喷嚏。

苏知云找到顾泽欢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公园里,天空已经成了微妙鸭蛋青,蒙蒙夜色之下人也是雾蒙蒙的,一片又一片,相伴着走在青石路上,像是淡蓝色的剪影。

顾泽欢手里雪白的香水百合点了火,缓慢地烧起来,映亮了他的脸。

白百何在烈烈火焰里急速地燃烧、绽放,然后彻底死去。

眼见着鲜红火舌一路往上攀爬,要舔舐蚕食到顾泽欢的手指,苏知云打落了他手里的花枝。

百合掉在地上那一叠鲜花的灰烬里,扑簌簌弹起一阵烟尘。

“听说有个艺术家,每天会给自己死去的妻子烧一枝花。”顾泽欢又点燃了第二枝,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妻子收到没有。”

地上还有没有干的水洼,镜子似的映出一片天。

苏知云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是想烧给谁?”

“我母亲。”

顾泽欢低头看着燃烧的百合花,它在夜风里因为疼痛颤栗摇曳,于彻底绽放的火焰化身成另一种截然不同且全然陌生的花卉。

“她很喜欢百合花。”

苏知云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什么也没说,捡起了地上另一枝百合,借着顾泽欢手里白百合燃烧带来的火点燃了自己手里的百合花。

被包裹成橘红色的百合花借着风而生出鲜艳的花瓣,尽情延长蔓延,从远处看,燃烧的火焰瑰丽且不可逼视,在风里变幻着颜色与形态,失去燃烧物之后极速凋零逝去。

点燃、绽放、逝去。

苏知云和顾泽欢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行为。

街上的行人都向这里投来异样的目光。

最后两枝百合花交织缠绵着熊熊燃烧,所有火焰都化为灰烬,彻底密不可分的时候一切也泯灭于虚无。

顾泽欢忽然低头吻住了苏知云的嘴唇。

火焰烧到了他的手指,又借此映亮了苏知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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