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男孩子长大了也是会有自尊心的，他知道龚卿所有的过往，知道他心思细腻，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就像多年前他误以为自己要被送走，心里渴望被留下，可嘴里连一句完整的祈求挽留的话都没说全。他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怎么变过。所以程煜也没有贸然的去问他到底怎么了，只想用实际行动来安抚他，诱导他说出自己的心事。

一天晚上，程煜洗了澡后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龚卿也洗完澡进来了，他道:“小卿，过来咱们谈谈心。”

龚卿身子一顿，有些紧张道:“谈什么？”

程煜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道:“随便谈呗，陪我回忆回忆童年。今天翻了下以前的相册，突然就很想念小时候的生活。”他露出了更加明媚和期待的笑容，继续道:“就当是陪我说会儿话吧！”

龚卿点了点头，拉开被子躺在大哥身边，留了一条手臂的距离。

程煜感受着他在自己身边躺下却没有挽着自己的意思，在心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他们关了灯，房间里黑鸦鸦一片，只有外面的光打在紧闭的窗帘上撒下一片斑驳。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程煜好听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环境中响起，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笑了一声:“那个时候你就这么大点儿，瘦瘦小小，个儿也不高，但是长得特别好看，就跟动画片儿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一样，眼睛水灵灵的，皮肤又嫩又白，像个现实版的瓷娃娃，程悦一见你就叫你‘漂亮弟弟’”

随着大哥的描述，龚卿的思绪也回到了七岁那年的冬天，他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嗯，当然记得，我妈当时跟我说我有一个特别棒的表哥，长得好，学习好，人又特别机灵，只不过有时候不太靠谱，让我和你玩的时候要跟紧你，还要多注意安全，结果当天下午你就把我带水里去了。”

程煜一听就开始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唉，大姨总结的还挺到位的，我吧，小时候确实挺淘的，一回老家就领着村里的小孩儿胡闹，结果我耍点小聪明就过了，他们搞不好挨一顿骂之后还有自家父母的一顿打，这么一看，我好像确实挺不靠谱的。”

“你的认识还挺到位！”龚卿忍不住表扬了他哥一句。

程煜瞥了他一眼，道:“啧。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这是嘲讽！”

龚卿心里发笑，轻咳两声又道:“其实也没那么不靠谱，特别是当我掉水里的时候，我当时嘴里耳朵里全是水，眼睛也被水泡的睁不开，身子特别沉，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你在拼了命的拽我上去，还在大声的跟我说话。我就没那么害怕了，我总觉得你一定能拉我上去。最后在我晕过去之前我还能看见你身上全是水，累的直喘粗气还抱着我使劲奔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靠谱。”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大哥，“那个时候你也才十岁，对吧？”

听龚卿回忆这些，程煜现在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那种心有余悸，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的生命居然可以距离死亡那么近，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那种无助、心慌、恐惧、难过、愧疚、心疼……多少种感觉汇聚在一起让他不是滋味。那个时候他就对天祈祷也对天发誓，如果这个弟弟能平安无事，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他会一辈子都对他好的。幸好他没什么大事，有了对他好的机会。

程煜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半开玩笑的说:“幸好你当初瘦小瘦小的，而我也恰好从小就抱着程悦练臂力，不然我可能真的抱不动你呢！”

龚卿低笑道:“怎么，要是真抱不动我你就把我丢那儿吗？”

程煜明亮的双眼看着他，道:“那怎么可能，抱不动就背着，背不动就拖着，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救你带你走，哪怕是要了我的命都行。”

不知道是因为这最后后一句话太过沉重，还是因为这些言语包含的感情太过浓烈，龚卿觉得自己的心，甚至整个人都被这样纯粹的爱紧紧包裹住了。他从来不怀疑大哥对他的爱，因为自从成为他弟弟之后，他所有难过、悲伤、痛苦、无助的时候都是大哥陪他度过的，也正因为大哥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的成长，所以他才有机会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积极乐观、奋发图强的人。他生活中的悲与喜乐与忧基本都有大哥的参与，大哥能为了他豁出生命，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小时候的回忆让他越发想要靠近大哥，他想着这段日子的小心翼翼和不断被自己压抑着的感情突然觉得特别委屈，他就是喜欢这样一个懂他、照顾他、时刻把他放在心上的大哥啊，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