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意在算最后一个选项，头也不抬得应道：“嗯。”

“看吧看吧。”龙井的那簇马尾在高意的桌沿摆动，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快活，“赵扬，就你没长眼。”

赵扬囔囔：“你这女人怎么人身攻击……”

龙井以胜利者的姿态摇头晃脑地转了回去：“老娘不跟你吵，待会儿被老李看到了，准又以为我和你在打情骂俏，我的清誉又被毁掉了。”

高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和赵扬是同桌，龙井是他的前桌，高二分班后这座位就没换过，他们几个从高一就认识，关系好，李班是个明眼人，看到没互相影响成绩就没挪位置，就是龙井和赵扬课间嘴贫爱吵架，被抓包好几次，久而久之，李班就会开玩笑说两人是不是小情侣吵架。

“别——”赵扬斩钉截铁地否认，“我可不喜欢你这一型，就算喜欢男的我也不会喜欢你！是吧，周慎唯。”

周慎唯是龙井的同桌、赵扬的前桌，赵扬突然用笔头戳自己后背，还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只得慢悠悠地转过来，一脸无辜：“关我什么事？难道你喜欢我？”

高意含蓄的笑声和龙井夸张的笑声在教室的靠窗位置同时交响。

赵扬连续吃瘪，愤恨地朝窃笑的高意说：“死没良心的，人家同桌统一战线，你就不能同仇敌忾？”

高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十分钟的课间过得快，不一会儿铃声就打响了，这节是自习，李班坐在讲台上守着，她一般不会守整节课，只是常常会像容嬷嬷一样从后窗暗自窥视。

照例李班在教室里走了一圈，交代教室纪律，停了几秒，又说：“同学们，你们现在高二了，虽然离高考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但想考什么大学、努力后能考什么大学、不努力能考什么大学还是要心里有数，大家心里都要有个目标，朝那个目标努力，不辜负这么多年的读书生涯和父母家人的关心栽培。”

台下瞬间掀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赵扬撞了撞高意的小臂：“阿意，你还是要考a大么？”

“嗯。”

“那都在外省了，而且很难考诶……”赵扬低声说，“不过我觉得你一定考得上。”

高意挑了挑眉，表示接受肯定。

“看你这得意样，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很难见面了。”赵扬撇撇嘴，又想了想，“干脆我也考去a市好了，还有其他好学校……”

“赵扬！不准交头接耳！”

赵扬正沉浸在自己的设想规划中，李班从讲台上发来呵斥，他赶紧挪过脑袋。

“我就说这么多，同学之间相互交流就留在课间，上课的时候都专心做自己的事！”李班清了清嗓子，“还有，美术老师生病了，这学期的美术课我都替她上，音乐教室在维修，所以这学期接下来音乐课取消，体育课保持不变。就这样。”

“本世纪第一大谎言——美术老师生病，第二大谎言——音乐教室维修。”

赵扬又泛起嘀咕，高意赶紧竖起食指比了个“嘘”。

“赵扬！”

果不其然，李班还是看到了，她推了推眼镜：“再看到你说话我就把你挪到只有一个人的角落里去坐，看你到时候和谁说话！”

赵扬见状，索性昂头挺胸，大声喊：“是！李班，事不过三，我再也不敢了！”

“嗯。”李班知道赵扬这学生没皮没脸，拿起讲台上的教案从前门出去。

教室恢复安静，没过多久，龙井从后背伸出了个大拇指，传来一张纸条。

【下晚自习了去吃麻辣烫吧。ok勾这儿，no勾这儿】

高意接过，给赵扬瞥了一眼，勾了ok。

吃完麻辣烫都10点半了，他们四个讨论想考的学校讨论得热火朝天，尤其是龙井和赵扬，要把整家店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那一桌了。

到家接近11点，往常这个点小区都是静悄悄的，但今天高意踏出电梯门就听到传来的哭声。

也不是嚎啕大哭，听起来是小孩的声音。

他定睛一看，原来就是对门，小孩正坐在地上一吸一顿地哭泣。

那小孩靠在自家门上抱着膝盖，他穿着短衣短裤，露出两只瘦白的小腿，或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小孩听到电梯声，惊喜地停下抽泣，抬起头，看到来人又失望地愣在那里，他的眼圈和脸蛋儿都红了，眉头皱成一团，随时都要再哭出来的样子。

他是新邻居家的小孩吧，原来还这么小。高意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小孩，虽然哭得满脸皱巴巴的，但还是好看，再长大点肯定会更像他那个漂亮的妈妈。

眼前这个穿着校服高高瘦瘦的哥哥盯着自己，既不笑也不说话，小孩把自己的身体往旁边角落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