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夜色暗了许多，杨柠自己开了车先走了，赵扬硬是拉着高意压马路。

赵扬一向是个话痨，这高意清楚得很，今天的赵扬话却很少，一个话题抛过去，他就像心不在焉似的，应了几句就没长篇大论和举一反三了。但两人交情多年，共同话题不少，随便一聊又是两个小时。

他俩最终在地铁口分别，拜拜之前赵扬又按住高意的肩膀问道：“阿意，改明儿我再跟你介绍对象，一定会遇上合适的！”

本来在赵扬问完“我和程羽，谁更帅？”之后，高意看赵扬的眼神就不是“像看傻逼”，而就是“在看傻逼了”，心里建设巩固了，赵扬再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高意都能敷衍一笑对待。

“管好你自己吧。”高意反按住赵扬的肩头，“总有一天能找到治你的人。”

赵扬撇嘴，不服气地哼道：“早就遇到了。”

高意没听清他的嘀咕：“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赵扬往前推下高意，“不想看到你，烦死了。”

回到家，高意第一时间洗完了澡，因为他还要预留时间把二稿结尾再改改，那秃顶导师是靠不住了，每次给他发信息问改论文的事情，老半天才回，说是老眼昏花，看不得手机屏幕。去办公室又堵不到人，说是跟工a中的建筑楼，没他不行，其实准是混迹于各个饭局。形势岌岌可危，求人不如求己，要是高意自己不再多费点心，那会注定影响他去冯祁公司实习的安排。

房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空调簌簌的冷气声，就只有码字的敲击声，分外幽静。

高意没通宵达旦的习惯，检查完参考文献后，就盖上电脑，准备上床睡觉。

高意挪着步子去锁门，才扣上锁，门板外面就发出一声闷响，紧跟着，手机微信也响了。

是程羽。

-阿意，你在家吗？

不止短短一句话，程羽还配着一张眼泪汪汪大狗狗的图片。

高意这人，释怀多了，便成为习惯。比如上回和程羽吵架的事情，一不是自己的错，二他这段时间忙得要命，根本抽不出心浮想联翩，故而坦荡荡，没预想任何情况下的示弱。

但现在，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程羽委屈的示好，高意还是很没出息的窝了一下心。

-在家，怎么了？

-……没什么。

向来和程羽聊天不会出现这样的戛然而止，高意耐心地问道：“到底有什么？你呢，在不在家？”

-不在。

-在哪儿？

-外面。

高意顿了顿，继续发：“外面？哪里？”

高意等了一分钟，程羽都没有回，这情况堪称罕见。高意觉得不对劲，又连发了几个问号过去。

高意对着房门，突然门板外面又发出一声闷响。

-阿意家门外面。

高意这才反应过来，他一开门，楼道的光亮起，只见程羽半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程羽？！”高意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是给了你钥匙，怎么不进来？”

程羽抬起头，房内的灯光照亮他的全身。程羽穿着松垮的短袖T恤，像是只有宽肩撑住衣板，下巴都变尖了，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程羽朝高意摊开握住的掌心，钥匙就在其中。

程羽有些沮丧，“怕阿意不想看到我，不敢用钥匙进门。”

高意叹了一口气，把程羽拉进来，关上了门。

“我怎么会不想看到你。”高意把程羽的拖鞋放到他脚边，“是不是瘦了，不是在家养伤吗？怎么搞得？”

程羽换好拖鞋，手拂过腰侧，“没有，我很好。”

“嘴硬。”高意盯住程羽不自然的动作，了然道，“是不是那天和我吵架，扯到伤口了？”

程羽默不作声，好半会儿才点了两下头，说：“扯到伤口了，嚼饭都疼，吃不下，才瘦了一点，阿意不要担心。”

高意面无表情地说：“我才懒得担心。冯叔叔又出差去了？”

程羽的眼圈顿时就红了，高意看着他的样子，心顿时也软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知道你是关心我，不怪你了。”

程羽站定在门前，半垂着眼，“阿意是不是被我那天的样子吓到了。”

高意收回手，干笑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真实一点，“没有。”

程羽的声音有些干哑，“阿意，我不想吓到你，但是我真的很怕，怕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许我真实的性格，并不是在阿意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温顺。”

高意一怔，程羽抬眼看他，“阿意，你相信吗？我是程平里的儿子，也就是杀人犯的儿子，我骨子里也遗传到了他某些恐怖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