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好像被用力摇晃着，季节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不是开瓶老干妈都得拿给自己代劳？不是打牌的时候抽空和自己视频，都要嗲声嗲气地跟姐妹们炫耀“我儿子一回家，我连矿泉水瓶盖都不用自己拧了呢。”

难道说，自己还没有长大吗？怎么这个秘密就被揭穿了？明明谁都没有说啊……

好像……都不是呢……

高意渐渐回过神来，他从唰地失去血色的脸上展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拉下季节虽然打颤但格外坚固的手，“妈，这是什么话啊，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李叔叔强奸，你这是怎么了，我都听不懂……”

“高意——”

季节倏地尖叫出高意的名字，像极了哀鸣。

“你给我说实话！”季节怒视着高意，满脖子通红，高意拉下她的手，她就再次攀上去，“是、还是、不是！你跟妈说啊！”

高意的笑凝在脸上，他想抽动唇角，但好像身处极地深处，什么都被冻住了。

季节的手指关节狞出煞人的惨白，高意的袖子皱成枯草。

“没有。”高意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正用着此生用过最轻描淡写的语气来说这番话、来陈述这个“事实”，“真的，妈，真的没有。你听到什么了，肯定是弄错了，你先进来，站久了累，你看你脸都干了，不好看了。你坐沙发上去，我给你拿块毛巾擦擦。有什么话，我们坐着好好说，你就爱胡乱想了，我跟你说，想太多容易老。”

说着，高意顺势揽过季节僵硬的肩往里头走，他此生没有这么轻描淡写过，也没有这么絮絮叨叨过，“今天是怎么了，你这半天找不到人，王阿姨说你接个电话就出去，这一回来就变成这样，是谁的电话啊，你都告诉我，我都听着……”

高意觉得他的脚步有点沉重，季节的也是，所以拖着很费力，而且程羽还挡在他面前，更加让这段本不长的路程变得艰难险阻。

“程羽，别挡这里，我和我妈要进去坐着。”高意不知道程羽是什么表情，反正他也不关心，只要把季节送到沙发上坐好就是了。

程羽立在那里，和墙没有分别。

高意再喊了一声，依然没有人动。

“程羽……”

“儿子……”

一滴、两滴、三滴。

真没用，高意对自己说，他只敢盯着地板看。就是因为始终盯着地板，那突如其来的眼泪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季节女士……终究还是又哭了。

高意不敢放下搂着季节的手，或者说，他不知道下一个动作该做什么好了。

“儿子……”季节泪如泉涌，她似乎哽咽难鸣，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高意又听得那么真切，“今天下午妈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他们说李名扬强奸了那个小孩子，还说……他们讯问了李名扬，确定是惯犯。他们问李名扬之前有没有干过相同的事，李名扬……李名扬都说了，他说，在你很小的时候，他就，他就……”

季节全身都在颤抖，可她把捂住脸的手放下之后，那双看着高意的眼睛又是那么坚定决绝。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妈！”季节逼高意看着她，此时拥有这么怯弱眼神的儿子，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儿子，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妈！我是你的妈妈啊！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妈妈，你都是妈的第一位！你受了伤害，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现在还知道，我比你还要痛苦啊！”

高意一怔。

吼完之后，季节深深吸了口气，她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攥住高意的手把他往反方向带。

“走，跟妈走，去说清楚，让那个人渣坐牢，让他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说】：

俺觉得还是用法律制裁吧 嗯！

第48章

高意觉得自己像是游魂，就这么游到了公安局。

接待他们的民警在办公室等待多时，高意被单独叫了进去，季节和程羽留在外面。

高意被请到椅子上，面对着警察和电脑，至此，他才有了切实清醒的感觉。

真的不是梦啊。

这个场景高意自懂事后梦到过很多次，恍惚间，他用一路上被季节揣在手心里的温热的手掐了一把大腿，那痛感迟钝而深刻地传到神经，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了这真的不是梦了。

见到高意之前，民警根据李名扬的招供就知道了高意的性别和年龄，他们最常和人性黑暗面打交道的人，看到高意面上表现得很镇定，进来前还能安慰陪同过来的母亲，着实还是心疼了一把。

“咳咳……”警察清咳了一声，给高意递过来一杯热茶，“高意，喝点茶。”

高意反应过来，抬起放在大腿上的手，笑着接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