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垂下眼帘，似在回想那个时候。

“你出来的时候，在笑，还说肚子饿，要吃汉堡和薯条。”冯祁苦笑了一声，“后来看你很配合约翰医生的治疗，我还很宽慰，以为什么都没事了。结果在疗程的最后一天，约翰医生从你的房间出来，把支票退还给了我。”

程羽微微低着头，“最后的测试我没有过关。”

“约翰医生告诉我，只要病人本身没有意愿进行治疗，那么，技艺再精湛的医生都无能为力。”冯祁笑了笑，“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很意外，更多是高兴。你主动提出看病的事，能告诉冯叔叔其中的原因吗？”

程羽沉默了一会儿，出来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很坏？很让人讨厌？”

冯祁抬手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得高一点，温柔地说：“没有，叔叔会永远照顾你。”

程羽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我很坏，我很讨厌。”

冯祁笑着摇头，把车速降下来，“小羽，这不是刚接受完治疗后该有的反应。”

“……对不起。”程羽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静了片刻，才干巴巴地说出一句，“我会好好看病，我马上就会好的。”

冯祁顿了顿，无奈地说：“小羽，慢慢来，我们不急。”

……慢慢来。

程羽心底涌出酸楚，他不想被冯祁看到湿润的眼眶，转开脸去看窗外。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治病，明天出院，是不可能滴，小同志

第54章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10点半了，程羽洗漱完就回了房间。

冯祁对全程一言不发的程羽有点担忧，在程羽进门前，冯祁叫住了他。

“小羽。”冯祁说，“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除了姚医生，叔叔也可以做你的倾诉对象。”

程羽握着门把微微愣了几秒，还是一言不发地关上了房门。

床头灯的光晕染成淡淡的圆形。

睡意早就消弭殆尽了，在“慢慢来”充斥进脑袋里的那一瞬间。

程羽只是靠在床头，他想他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人是高意。

不，必须是阿意。

已经盯了那个圆滚滚、毛茸茸的龙猫屁股头像一刻钟了。

程羽抓着手机，手指顿在输入框的位置，打个字出来就是如此费劲。

-阿意。

程羽还是发了过去，他不敢错过对话框一丝的变化。

好像等了好久，高意回来一个“嗯？”

程羽看屏幕顶上的时间，原来只过了两分钟。

高意又发来“这么晚了，还不睡？”

程羽没来由地心里一颤。

-阿意。

程羽再发了一遍。

高意很快就再回了个“什么？”

程羽垂着眼皮，发去“我想和你说说话。”

才发送过来，程羽不等高意的回答，直接把号码拨了过去。

等待的时候似乎比刚才还要久，也许是这辈子最煎熬的时间。

高意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很静，静到好像两个人的呼吸声都能通过听筒交汇在一起。

高意接了电话，但不开口说话。

程羽舔了舔嘴唇，“阿意，你要睡了么？”

高意顿了半秒，声音听起来还是清醒的，“没有。”

听得到高意的声音，见不到人，这并不能完全疏解内心的苦闷。

程羽压下心底急躁的情绪，低声说：“阿意，你是不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高意从被窝里缩了出来，伸手开了一盏灯，靠在床头，语气有些无奈，“没有。”

换到程羽不说话了，但他并不想挂掉电话。

“程羽。”高意屈起膝盖，把另一只手覆在上面，“在家吗？”

程羽“嗯”了一声。

虽然程羽只“嗯”了一声，但高意从这声“嗯”里听出了失落的情绪。

“程羽。”高意说，“不是要和我说说话？再不吭声我就挂了。”

“不是——”沉默即刻被打破，程羽的音量陡然间提高了八度，“我——”

高意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我今天……”程羽说话难得支支吾吾，“阿意，我今天去看了心理医生。”

高意微微一惊，脸上慢慢露出惊喜的笑容，“真的？”

听到高意的语气是欣喜的，程羽抓着手机，突然说话也有了底气，邀功般隔空点头，“那个医生还说我很乖，很配合，我病得不严重，一定马上就能治好了。”

高意的声音夹着细碎的笑意，“程羽，这急不得，慢慢来，你好好听医生的话就行了。”

又是这句话。

慢慢来、慢慢来。

程羽瞬间垂败地低下头，“慢慢来，你会等我吗？”

电话那头果然是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