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开始皱眉，把不悦的心情展示在了脸上。陆野想起来，朝晖似乎一直不喜欢这种黏糊湿嗒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把朝晖往后揽了一把。

朝晖仰起头，看站在自己前方的高大男人，突然说起来：“你好像一个人啊。”

“谁？”陆野没回头，注视着来车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是谁。”朝晖说了句废话。

“……”

但陆野听了朝晖的废话，竟然也没觉得奇怪。这小子脑回路清奇，能想到什么他现在都见怪不怪。但看着实验二小周围的景色，陆野倒是愈发觉得熟悉起来。

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读大学那会，虽然警察学院不需要交学费，但生活费还是要他去赚的。为了生活，他假期都没怎么回过那个生养他的小村子，而是一直在江夜这边打工。

那时实验二小附近还有个手机大卖场，里面卖着许多时兴的翻盖手机。暑假最热的时候，手机大卖场要找人穿上玩偶套装，到路边去招揽潜在的客户。没有人愿意在接近四十度的温度里从事这样的工作，但陆野愿意做。

他曾经穿上了最厚的玩偶装，然后在某个雨天，遇到了某个不肯回家的小孩。那孩子不知是在学校里受了什么委屈，搂着他哇哇大哭，哄了好一会才哄好，好歹送上了公交车。

这么回忆着，陆野仰起头，看着雨幕。那天的雨就和现在一样大。

“是吗……”朝晖突然开口。

陆野猛地转头：“什么？”——有点好笑，刚才陆野的回忆尽数被他从口中说了出来。

朝晖却笑笑：“你还挺不容易的。我记得以前那个手机大卖场，一到夏天，总会有去打工穿玩偶装的哥哥姐姐中暑。去医院的钱都不抵工资的吧。”

陆野听了朝晖的话，却有点愣神。半晌，陆野才说：“等等，你以前是实验二小的？我记得你档案上……”

“是的，”朝晖点点头，“不过五年级的时候转学了，可能学籍问题处理得不太好，没被公安系统记录到吧。”

陆野仿佛突然被打通了一条思路，但这瞬间在脑中浮现的想法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朝晖【三年级】的时候在这所学校上学，朝晖父母【离异】，朝晖的生父开着一个不小的【公司】……如果硬要解释的话，霍青连那本笔记后面一部分的关键词，好像都能与朝晖对上。

陆野猛地抬起手，捏住了朝晖细瘦的肩膀。他突然很想问问朝晖，认不认识丁高磊，但话到嘴边，他看着那双眼睛，觉得需要先把这个问题暂时保留。

朝晖却好像沉浸在什么思考之中，没有察觉到陆野的变化，甚至笑着说话。

“其实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朝晖说。

但陆野总觉得，朝晖现在的这个笑容完全不及皮肉深处，简单来说，这是一个苦涩的假笑。

第33章 食髓

陆野和朝晖回了家，但陆野还需要把今天的情况跟局里汇报，只简单做了点东西吃，然后就走了，晚上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夕阳早都沉下去了，加上一直没停的大雨，窗外黑漆漆的，像个密不透风的罩子。

陆野忍不住放慢动作，把门轻轻阖上——因为他闻到厨房里飘来了饭菜的香气。他朝厨房的方向望过去，里面的人露出所穿围裙的一角，手头在丁零当啷地忙活着，似乎有些不顺利。

厨房里做饭的声音蛮大的，加上抽油烟机和窗外的雨声，朝晖没有注意到陆野回来了。陆野则换下鞋，把雨伞撑开放到一边，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过去。

他站在厨房门边，观察朝晖的动作。这小子一边举着手机看教程，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几卷牛肉塞到满是番茄的通红汤锅里去。陆野跳跳眉毛，心想，好家伙，朝晖煮牛肉忘了焯水。

从空气中的味道来闻的话，应该是番茄牛肉汤锅，而且还不错。

“吱——”旁边的蒸饭机似乎把米饭处理好了，发出惨叫，把朝晖吓得一蹦。其实他是个很容易被各种突然的声音吓到的人。

但朝晖正要去检查蒸饭机的时候，一转身，恰好看到倚在门框上的陆野，顿时连手里的汤勺都掉在了地上，口中发出一声比窗外雷声还大的“卧槽！！！！”

陆野笑了：“怕什么？我又不是闯进来的歹徒，胆子挺小。”

朝晖心有余悸，简直要愠怒了：“这是重点吗？谁回头看到一个大活人站在身后能不害怕啊？！”

陆野继续笑，走上前，把朝晖轻轻往后推，让他的后腰抵在了大理石台面上。陆野长手一伸，绕过他，把火给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