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压了压头盔边缘，目光黑沉。

楼层很高，他们一层层硬生生跑上去，都多多少少有些大喘气。但他们抵达顶楼后没有任何犹豫，就有一名武警争分夺秒地踹开了大门。

一排武警举枪，机械声咯啦作响，众人屏住了呼吸。

但门后还是那条空荡荡的长廊，空无一人。这次连个接待的秘书都不在了。

————

警察们在朝明红的办公室迅速汇合。东西两条安全通道的人都以为朝明红选择从对方通道逃离，都急急忙忙的想去支援对方，结果在办公室碰了头才意识到一件事。

朝明红不在。

众人心照不宣地开始搜查办公室。除非这楼里有什么密道能供朝明红金蝉脱壳，否则就凭楼外弟兄们盯梢盯出来的那一双双黑眼圈，就不可能让他离开这栋楼。

但朝明红的办公室太空了，众人搜查了接近十分钟，没一个人发现有什么地方能提供藏身之处。

办公室的全开大落地窗静静矗立在众人背后，展示着今晚的江夜景色。乌云笼罩在天空上，像是把整座城市笼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罩子。窗帘是拉开的，说明朝明红很可能在白天阳光变强之前就离开了。

陆野看了一眼外景，有些烦躁地去翻看办公桌上的纸张，但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好像……就好像桌子的主人只是简简单单地下班了。

这个时候，陆野的电话在衣兜里震动起来。这时候警局几乎全军出动了，大伙基本都在场，还有谁能给他打电话？

他一愣，然后赶紧把手机掏了出来，立刻接通：“喂，朝晖？！”

他在赶回江夜市的路上断断续续给朝晖打了不少电话，一直没人接。现在他生怕对面传来的声音不是朝晖。如果是朝明红或是什么陌生人……那他一定会发狂。

幸好——“抓到朝明红了吗？”是朝晖的声音。

“你在哪？”陆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长出一口气，他赶紧确认朝晖的安全。

“我回江夜了，放心。刚才手机静音了，我忙着赶路，没来得及看消息。”电话那头的朝晖似乎很平静。

“……没有，他跑了，”陆野回答，“但我们……”

朝晖好像轻轻吸了一口气：“陆野，我能相信你吗？”

——你能给我一个真相吗？我能把希望寄托给你吗？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当朝晖问出来的时候，陆野就滞住了。不知为何，陆野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朝晖可能也曾经对霍青连说过。

不管霍青连那时候有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结局都知道了，是失败的，而且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时隔多年，朝晖又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他敢不敢接？

陆野意识到，原来朝晖这份平静的湖面下藏着心里压抑多年的水怪，也许就等着一个契机，它就会冲出来，声嘶力竭地哭嚎。

“朝晖，这次……你也相信一下我吧。我会把朝明红缉拿，然后我亲自审，让你到审讯室外去听，好吗？”但陆野来不及想太久，最终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站在朝明红空旷的办公室内，周围的人都在焦头烂额地搜寻着朝明红可能隐藏起来的逃亡通道。他在嘈杂声中抽出一根神经思考，他想，如果现在他不能给朝晖一个保障、或者说得好却做得不好……那都会让朝晖再次陷入绝望的境地。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小星星再回到那片漆黑的天空，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朝晖在电话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想开了什么，又像是无可奈何的放弃。说实话，陆野有点紧张朝晖这样的情绪。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如果朝晖不吵不闹了，麻木了，那也就等同于死了。

“你们警察都这么大阵仗了，朝明红身上应该有很重的罪了吧，”朝晖说，“我知道的，哪怕你们顺利把他抓起来了，我也不能旁听你们审讯。你们的程序，哈哈，严格得很。”这一刻的朝晖又套上了小狐狸的伪装。只见他摇身一变，方才那个在电话中叹气的青年瞬间就不见了。

“程序归程序，这件事很特殊……”陆野开口解释。

“哥，今晚难得有星星，很好看。”朝晖轻轻说，仿佛就站在陆野面前，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堵在了陆野唇上。

“……星星？”陆野被岔开话题，迟疑地问。

“嗯，今晚云量少，从我这边能看到满天的星星。我小时候，只要心里有解不开的东西，总爱找个犄角旮旯坐一晚上，看一晚上星星。”电话里的青年似乎扬起了头，望向夜空。他的声音都有些遥远。

而在街对面的另一栋楼中，朝晖并没有在仰头望天。他正透过窗玻璃看着街道上的通明灯火，红蓝警灯闪烁在他的瞳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