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并不那么适合他。”

“我否定过了。”

卿冬点点头，继续手下的工作。

“那你呢？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女人轻声问到。

在一个黄昏里，灯光照的亮堂堂的办公室，风扇吱吱呀呀的转，四十多岁的班主任坐在他对面，她喝了一口热茶，庆幸道：“明年办公室里就会装空调了。”

卿冬垂着头。这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午饭的时候，父母欢天喜地地说要送他一个最好的礼物，母亲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露出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那样慈爱的笑容，声音柔润的像潺潺的细流。“这是你的弟弟或妹妹。”

卿冬难得的脸上有一丝波动，但他没说什么。反而是母亲，她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旁若无人的续说到：“我也是今天才得到报告，确实是一个好日子。我觉得太神奇了。我是……我是第一次当母亲。”

卿冬打断她：“第二次。”

母亲脸色一僵，“我……”

“第二次。”卿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

父亲拉开了他放在她肚子上的手，道：“行了。吃饭吧。”

“是第二次。”

父亲看也不看他，用最平常的语气道：“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和我没有，和你妈也没有。”

卿冬不是愚蠢的人，知道没有人会拿这个开玩笑，所以他不会问出“你是骗我的吧？”类似这样的问题。

母亲唤了他的名字，他动了筷子，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饭。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倒了一杯水，道：“祝我生日快乐。”说完把水放在母亲面前，回到自己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父亲敲开他的门，递给他一个折子。

“抱歉。”

那是一个户口本，卿冬翻开了，毫不意外，监护人不是父亲或母亲的名字，除了卿这个姓外，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

卿冬合上。“谢谢。”

下午他回学校去了。学校是寄宿制的，中午的时候，养父母特地把他接回家庆生。

放学后，班主任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

她放下茶杯，道：“我了解你的情况了，你妈打了电话给我。”

卿冬有些犯困，午觉没有睡好。

“说实话，我很生气。高考距今只有不到两个星期。他们现在告诉你这些，非常不负责。而且是以这样一个方式。他们对你不够重视。”她转动了一下茶杯，道：“我希望不会太影响你的情绪。你……你做自己就够了。”

卿冬抬头，很认真地问：“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班主任摘下眼镜，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他。她脖子上和额头上不断地冒汗，紧紧扎了一天都头发散开，不成规模的分布，滚烫的热气向卿冬拂去。

“生日快乐。孩子。”

卿冬回答女人：“我是一个成为自己的人。”

“听起来真是太棒了。”

卿冬叫两个打游戏的人吃饭。他们关了电脑，听话地出去了。

女人为他们倒好了果汁，然后挽着男人的手，道：“我们好像还没有介绍过自己。当然你们也没有。”

“冯禺中。”

“蒋始影。”

卿冬和景郁也介绍了自己，四人一同入座。

“我们家不兴喝酒那一套，果汁倒是有很多，喝完尽管添。”

卿冬帮景郁剥虾，剥蟹，说了句：“我们不喝酒。”算作应答。景郁吃的不亦乐乎，点了点头。

饭饱后，景郁和冯禺中自觉把碗洗了，出来厨房，冯禺中提议到：“明天我们要回我老家去，有点偏，是个靠海的小村子，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玩儿？”

“那多麻烦啊。”

蒋始影“啧”了一声，拍打了一下冯禺中的肩膀，道：“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人贩子呢？”

景郁红了脸，虚了声，道：“我没这个意思。”

好在夫妇俩并不在意，冯禺中还说了句“抱歉”，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聊了会儿天消食，夫妇俩去午休了。景郁和卿冬向蒋始影借了书到沙发上看。景郁看了没一会儿就犯困了，他拿过背后的靠枕放在卿冬腿上，接着躺下睡了，也不忘对卿冬说一句“午安”。

卿冬腾出一只手拨开他的碎发，捂住他的额头，以免着凉。自己看累了便放下书合眼休息，竟也睡着了。

醒来时景郁还在睡着，靠枕滚到了地上，卿冬捂额的手移到他眼睛上了。两人身上盖上了毛毯，夫妇俩在阳台上低声交谈，突然地，蒋始影微微一笑，在冯禺中侧脸上落下一个吻。

腿上的脑袋动了动，景郁换了个姿势躺了一会儿，问他：“几点了？”

卿冬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答到：“三点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