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224)

他怒斥了探望林望归的亲属,赶走了林望归的朋友。

就连年轻的宁雪絮都没逃过脾气暴躁的樊大师一通教训。

空荡的樊林,回荡着樊成云的怒火。

“我平时怎么叮嘱你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望归病得那么严重?”

“为什么要让那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进来!”

寂静冷清的夜晚,灵堂灯光惨白,烛火摇曳。

宁雪絮一边垂着头,一边哭着说:“师父不让我告诉你,师父说,宁家人、宁家人会帮他处理后事——”

“姓宁的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樊成云愤怒的指责,“如果不是他们,望归不会变成这样!你以为他一身老毛病怎么得上的?!宁家害他还不够惨吗!”

他一顿痛斥,只听到宁雪絮默默的哭泣。

林望归从小就收她做徒弟,可她也有父母,她也是宁家人。

樊成云气得想要砸毁所有东西,又想一把火将樊林给烧了。

然而,他一腔怒火的视线触及林望归的遗像,又习惯的压了下去。

樊成云长长叹息,“明天火化是什么时候?”

宁雪絮回答得清楚,“五点出发,六点半火化,八点下葬。”

“你去休息吧,明早我们得陪着望归,陪着你师父。”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中年人,跌坐在祭拜的蒲团上,盯着彩色带笑的遗像。

“我和他说说话,我一个人再送送他。”

宁雪絮不想走,她是被樊成云赶走的。

固执的琴家,能够遵从林望归的叮嘱,忍耐脾气。

可惜,教他忍耐的人都不在了,他还能忍什么?

樊林的深夜很冷,樊成云的心一片冰冷。

他扯过那些黄黄白白的纸钱,一张一张点燃,一张一张烧。

他其实不信什么死后享福的鬼话,他只是想找点事做,免得自己一时冲动,真的把樊林给烧了。

“你骗我。”

临时摆放棺椁的灵堂,只有樊成云的控诉。

“我去法国之前,你说你好了,等我回来你就好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又骗我。”

纸钱烧起的火焰一跳一跳,像是去世的老骗子在辩解。

樊成云都能想象他会说什么——

“我没有骗你,只是这病到了秋冬,咳嗽多了一些。我不难受。”

“你回来我肯定好了,不好能这么精神的跟你说话?”

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

到林望归死了,樊成云都不知道他那一身病到底有多严重。

林望归骗他,宁雪絮骗他。

樊成云盯着彩色遗像,忽然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骗过我?”

“你说我是俞伯牙,你是钟子期,是不是在骗我?”

“你说我找回遗音雅社的乐器,你就和我同台演奏,是不是在骗我?”

“你说我这次从法国回来,就给我一个真正的惊喜——”

樊成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眼睛模糊了,说不下去,垂着头捻着纸钱,一张一张沉默的烧。

如果这就是林望归准备的惊喜,那樊成云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然而,林望归并不会回答,只是温柔看他。

蜡烛与火焰跳动,樊成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

夜风呼啸,雨后冰凉。

这样的寂静的院落,他还能听到叮铃叮铃的水声,如同琴弦一般作响。

也许是他老了,是他疲倦了。

他竟然听到了琴弦的声音。

叮。

叮叮。

一声一声唤得樊成云骤然直起了腰。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漆黑的庭院,断断续续清脆的声响,仿佛林望归在调弦校音!

“望归?”

樊成云从地上爬起来,麻木的双脚找回了知觉,“望归?”

他顺着那一声声清幽琴声,往昏暗的庭院走去。

琴声越来越清晰,渐渐从短促的响动,变成了一段旋律——

如泣如诉、如切如琢!

那不是林望归。

樊成云放缓了脚步,唯恐惊扰了天籁之音。

然后,他见到了一个小小的背影,坐在芭蕉池塘的旁边。

夜色之中,月光浅淡,他抬手拂过琴弦,声随弦动,泠泠作响。

音域远比七弦古琴更为宽广,奏响的好像是夜色池水,冰凉冷清。

那是一个陌生的小孩儿。

他垂着视线,专注于面前一张没有上漆的琴坯。

木坯有十弦,木质应当是桐木,像极了林望归告诉樊成云的十弦琴——

他说:“繁弦既抑,雅韵复扬”出自蔡邕,所以我按蔡氏五弄斫制了游春、渌水、幽居、坐愁,唯独最后一把秋思,我得仔细想想。

它必须是十弦的秋思,少一根、多一根,都不叫秋思。

樊成云压抑着心中剧烈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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