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照片里的老人，依旧是慈祥的笑容，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他的奶奶眼神里有对他的心疼。

人死后化作一捧黄土，关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深埋在地底下。

林希掐着手指，力道大的都掐出了血，轻声道：“奶奶以后每年我都回来看看你，给你写信，你收到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王安牧看的难受，转过身去，忍着眼里汹涌的眼泪，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才二十一岁的大男孩，这半年里流的眼泪比他前二十年流的还要多。

陆铭在不远处看着林希跪在地上哭，他无能为力，就连上去擦掉他的眼泪都做不到，手扣着树皮，硬生生把那一块给扣了下来，三根手指的指甲直接从中间破开，流出血来。

眼看着雨越来越大，王安牧不得不走上前去，用手给他挡着雨，没有开口催他离开。

“我们回去吧。”林希站了起来，因为跪了太久，腿已经麻木了，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滚到地上，王安牧直接把他身上的衣服盖在他头顶上，将人背了起来。

林希趴在他宽阔温暖的背上，只觉得安心，他这一生还没有人背过他呢。

他的背好温暖啊，林希迎脸去感受雨落脸上的感觉，他觉得好困，眼皮不受控制的闭上。

王安牧走得很稳，生怕让背上的人不舒服。

林希闭着眼睛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我没有告诉奶奶我要死了，我给她写了好多信，每年奶奶的祭日你替我烧给她，一年一封，一共三十封……”

林希的声音越来越轻，后面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王安牧泪湿眼眶：“好，林希我们回洱海去。”

“嗯。”背上的人低微的轻语：“汤圆还在邻居家，等我回去接它呢。”

他再不回去，小家伙要闹了。

——

回去洱海林希就直接住进了医院，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封，需要家属签字，单子是陆铭签的，他已经从绝望到了麻木，看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他神情淡漠，他知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在离他远去。

他只能站在外面，等着最后宣布那个让他崩溃的结果。

林希住进了ICU，陆铭隔着玻璃看着里面浑身插着管子，带着呼吸机的人。

目光落在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要不是上面还在跳动的心脏，发出他还活着的讯息。

昏迷了几天林希才醒过来，王安牧进去看他，他的呼吸机已经撤走了，林希艰难的说着话：“我昏迷多久了？”

“四天。”王安牧穿着隔离衣，哑声道。

“难怪你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让你担心了。”他虚弱不堪，说话都气息微弱，脸上的骨头突出，露在被子上打着点滴的手，骨头凸出，就像是蒙了一层皮一样，血管都突了出来。

“这下你就不会在说我是个小孩子了。”

林希轻笑了一声：“对，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大孩子。”

“我想回去了，我不想待在医院里，我想去看看洱海。”

王安牧僵硬在那里，他已经被压抑的说不出话了，不想看着他从这个世界上真真正正的消失。

他没办法拒绝他的请求。

陆铭第一时间知道了他们出院的消息，来找王安牧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在医院治病。

“他说他想去洱海，他不想死在医院里，你明白吗？”

陆铭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可是要他看着他去死，他也做不到！

王安牧：“你不能那么自私，让林希按照你的想法活。”

陆铭无法反驳他的话，尽管他很不喜欢这个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他不得不见证着林希走向死亡，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盒子，那是林希这一生对他做的最残忍的事。

——

陆铭坐在车里，看着二楼的方向，那里的灯早就已经关了，他的车窗下全是烟头，车里也烟雾缭绕着。

他的手机响了，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天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你嗓子怎么了？”听着沙哑的厉害，像个老树皮一样。

陆铭揉了揉眉头：“没事，找我什么事儿吗？”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林希带回来？蒋乐想见见他。”

“他不会跟我回来了。”

李清逸楞道：“什么意思？”

“他快死了，那骨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再不快点，林希就真的没希望了！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将在也没有林希这个人，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因为他知道安慰并没有什么用，气氛一下沉重了起来，要是林希死了，这个人也会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