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99)

作者:汪尔斯泰 阅读记录

对方和刘艳芸住在同一家医院,宋玉从病房外面看到那个学生腿上、胳膊上和头上缠满了纱布,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昏迷不醒。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坐在病床边上一边流眼泪一边看着,忽然连抽了好几张纸巾捂在脸上,肩膀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曾齐非第二次到医院看刘艳芸,宋玉带他去看了那个住院的学生,他不以为意:“我没打死他就算他走运!”

“你把他打成这样,他家里怎么办?”宋玉的意思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变成了这样,对方的整个家庭全毁了,继而他想到了自己,自己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宋远志和刘艳芸要怎么办?

没想到曾齐非嗤之以鼻:“还能怎么办,要多少钱给多少钱呗,反正我爸找人了,他们想告也告不了。”

宋玉的一句话梗在喉咙,像是一个肿块儿堵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他意识到曾齐非和他不一样——曾齐非享受别人的痛哭和哀嚎,并为此兴奋,仗着爸妈的庇护横行无忌。

宋玉第一次起了和曾齐非分道扬镳的心思。

期间他劝过曾齐非,曾齐非总是不耐烦,有段时间甚至不再来医院找宋玉玩儿,然后很快,被打伤的学生那一边不服气,又和曾齐非他们约了一架,一个学生被打成了脑震荡。

这件事后,刘艳芸出院,宋玉开始认真思考他的将来。他亲眼看到一个家庭的崩溃,难道他将来也要走上这条路吗?即使不是浑身是伤地躺在医院里,而是无所事事食不果腹,宋远志和刘艳芸又垂垂老矣的时候,他们要依附谁呢?

宋玉纠结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他每天按时上学按时回家不逃课也不出去瞎混,曾齐非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找过他很多次,他都以家里有病人没心思想别的为由推脱掉。恰逢一次月考,宋玉已经是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认真面对考试,这时他发现一整张卷子里他会做的题竟然只有十多道,而他的排名从全校的中游跌到了下游。

又过了一个月,宋玉终于决定从此不再和曾齐非他们一起混日子,时隔两个月约了曾齐非出来,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曾齐非的眼神他现在还记得,那是一种看着背叛者时轻蔑、嘲讽还有愤怒混合着的眼神。曾齐非靠在天台边的水泥台上,凉飕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意思——瞧不起我们,不跟我们混了是吧。”

那时宋玉还天真的以为他可以维持着和曾齐非的关系走自己的路,于是说:“不是瞧不起你们,就是想收收心,好好学习不让我爸妈担心了。”

曾齐非手指间夹着烟,冷哼:“你爸妈担心你吗?”说着把烟按灭在水泥台上,支起身越过宋玉:“随便儿,我无所谓,你爱走哪儿走哪儿,爷不缺你这一个朋友。”

这是他们决裂的开始——学校里开始有人找宋玉的麻烦,宋玉的自行车被人放气或者车链子被人弄断,下课出去上厕所回来时书包上面全是水,问是谁做的全班的人都讳莫如深,再有走在路上时有人撞过来马上恶人先告状说宋玉撞他借题发挥推推搡搡,偶尔碰到曾齐非他想打个招呼,曾齐非却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然后他会听到曾齐非身边的人问:“非哥,是刚才那个傻逼吗?”

宋玉不胜其扰,但为了回归正轨,全都忍下,尽量不和别人起摩擦,直到他在自己家附近看到了穿着三中校服的刺儿头学生,他们好像在找宋玉的家在哪里,看着宋玉骑着自行车经过从聚堆笑闹变成了齐刷刷地看着他的背影。宋玉推着自行车回来,没一会儿就和这几个人打成一团儿,抡着自行车把人砸跑,又在周围绕了好几圈才敢回家。

曾齐非什么意思,宋玉明白了,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可以拥有新生活,可以轻松摆脱过去的“兄弟”。

隔天宋玉去网吧找曾齐非,站在网吧边上看着曾齐非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曾齐非去上厕所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像才看到宋玉似的,开口就是嘲讽:“呦,这不咱们好学生宋玉吗,怎么跑网吧来了,快回家吧,别让你爸妈担心了。”周围和曾齐非一起来的同学爆发出一阵哄笑。

宋玉好不容易把人叫出网吧外面,曾齐非靠到墙边不耐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工夫跟你耗。”

“你怎么样才能不找我麻烦?”宋玉开门见山。

“谁找你麻烦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曾齐非先是否认,但宋玉看着他不说话,他掏了根烟点上,抽着抽着,忽然暴躁:“操/你妈的,你想混就混,你不想混就拍拍屁股走人,你当我是狗你招招手我就过来,你烦了我就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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