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曲杀人夜[短篇](83)

作者:萧清哲 阅读记录

“我不想一个人,所以我去迪厅,去酒吧,去所有人多的地方。

“可是当我病了,或是心情不好,不想喝酒不想跳舞,只想让一个人赔的时候,没有人,我找不到那个人。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高烧四十度,想起来拿杯水喝的力气都没有,那个时候,真的想死。”

我突然感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朝心里刺了一下。

“还有,在夜里最冷最黑的时候一个人回家,走进出租房里,就再也没有人和你说话了,那种绝望……

“我就会想,我还不如那些在亲人怀里死去的人,虽然没了生命,可还会有人为他伤心,想念着他。我死的时候呢?肯定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再难受也喊不出声音,感官和意识慢慢消失,身体渐渐失去热度……”

“别说了!”我不习惯这样严肃的司徒泪,我想生他的气,看他耍无赖,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想可怜他。

“你是害怕了对吧?”我用凌厉的眼神看着他。

我希望能把他激怒,可是他没有生气,而是双眼噙着泪,急切而又真挚地说:“我是怕,我怕救不了我们的女儿!”

突然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我感到头晕目眩,却再也移不开看他的视线。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女儿?我们的女儿?谁是你的女儿啊?”我故意用清冷的声音说,“你不用担心的,明天能救就救,不能救,你就当八年前我把她打掉了,本来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不是!不是!”司徒泪突然向前探身,紧紧攥着我的椅背,他的嘴唇颤抖得很厉害,几滴眼泪堂而皇之地滴落下来,“你……你不要……”

见我仍然无动于衷,他绝望地低下了头,用前额抵着我的椅背,连声地哽咽:“你……不要说了,不要说……”

司徒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他哭得像个孩子。

回忆就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地展现在了眼前,我的眼泪也止不住了,我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他浓密的头发。

可是,突然就想起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等待人工流产手术时,心里的绝望和无助,和这种滋味比起来,司徒泪刚才说的痛苦,都是无病呻.吟了吧。

于是那只想要抚慰他的手就又退了回来。

“我去睡了,提前谢谢你。”这是我平生最冷漠的声音,我送给了明显失常的司徒泪。

我站起身向门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司徒泪在身后对我说:“袁贞,如果明天有什么意外,就算把我的血抽干,整个肝都给她,也要……也要……”

他极力压制着,却还是明显的哽咽了两声,“也要救活……你的女儿。”

我回头看他,他又恢复到被我打扰之前的样子,弯着身低着头,刘海遮着眼睛,只是没再拿起手机。

我想起了前几天,他惧怕千分之一变白痴的可能而拒绝打麻药,想必他现在是恐惧明天的移植手术,恐惧医生对他说的那极小机率的风险吧?

于是恶毒的话就又溜出了嘴边:“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完,我丢下他,走出了活动室。

***

手术那天是五月十五号,天气很暖,有了些夏天的味道。

我机械地签完所有需要我签的文件,然后寸步不离女儿身边。

我抵着女儿的单架车,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被推进手术室里。

我知道司徒泪的单架车就跟在后面,我却低下了头,不去看躺在上面的司徒泪。

我不知道他看着我的眼神会是什么样的含义,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去看他。

在我的心里,他就是个薄情寡义不敢承担责任的男人,我怕突然一撇,就从他的脸上找到别的东西,比如,脆弱,恐惧,依依不舍。

起初的两个小时很平静,只是手术室外的时间像是被冰冻上了,在五月的阳光和花香中,慢慢地解冻,慢慢地流逝,虽然缓慢难熬,却不会牵扯太多的心跳。

突然手术室的门就开合得频繁起来,我看到进进出出的护士和医生都神色慌张,我紧紧地抓着程铭的手,想让他告诉我怎么回事,可他只能一遍遍地安慰我“别担心”,因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再也忍不住了,想要抓过一个护士问个清楚,但是根本用不着我费事,护士拿着写字板,上面夹着几张文件,走到我和程铭面前,摘下口罩,紧迫地问我们谁说了算。

当然是我!

“那捐赠者呢?”护士接着问。

“啊?”我和程铭面面相觑。

“他叫司徒磊对吧?”护士翻弄着手中的文件。

“呃,对。”我木讷地回答。

“他有慢性酒精性肝硬化,刚刚切除了四分之一健康的肝脏准备移植给受体,剩下的肝脏大部分都已经病变,这是医生之前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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