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空青和她是很少说话的。
但作为前台,她也一直并不认为对方像个老板。
一个老板是什么样,整天不笑,会发工资,再拿你当牛做马么。
陈空青都不是。
他从来不笑,也不苛责你,但你想看他难过,丧气和崩溃都很难。
他不会和现实里的人一样去表露,做人方式更非比寻常,让人看了只觉得他可能从来不会疼。
陈空青今天似乎又这样了。
因为,一眼,他的某些状态正暗示着今早的实际情况。
在他脚上不是平时的皮鞋。
他光着脚,脚底包着纱布。
这让林姐马上知道昨晚有人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陈空青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他睡在公司,门才被留下。
可其他人来之前,陈空青也只能和他这只流血的脚一起等着,到现在才包上。
甚至还在为员工争取一句安全的承诺。
但即便如此,他的表情没一点疼。
那窄细的血管清晰可见地攀附于他的脚踝和脚背,一种无动于衷在笼罩着他,他的生命力真是独特非常人。
可惜,很快又有一个通讯打进来了。
才七点,是写字楼的租方。
往常他是一年出现一次的。
今天一开口却说:
“通知你们个事,今年印花税提了。我想了想,这一层楼的空间对你们公司还是小了点,有考虑过换地方么。”
“下周当然是有点快,要不月底,还能抽空选选更好的新环境。”
租方的声音是不大。
但整个公司的气氛第一次低了下来。
连擦油漆的手也停了。
在服从才会有路可走,和跳下去也未必有的光明,任何人会怎么选,毋庸置疑。
林姐觉得,该有反应了。
可眼见事一件件来,还有全公司面临的境遇。
林姐听到陈空青表示:
“那就月底。我会再决定。”
……
这天的三个访客是差不多的时间到楼上的。
前面这两个几乎是一起来的。
在电梯口时,曹春夜一眼捕捉到了独自一人的蒋连杰,还看到此人和自己都带了打包精致的早餐。
今天是工作日,以他俩的阶级,十点也要去公司。
可这么早,这是来看谁的,也不言而喻。
蒋总问候了他:
“黑客帝国啊,有人说过,这墨镜像保镖么。”
曹春夜只当耳朵在出差没听见。
其实他们早认识,是校友。
二人目前一个是靠技术吃饭的副总,一个是靠脑子发家的老总,也是经常能碰上的同行。
可惜,他们关系很普通,话也没说过几句。
这现象不罕见。
事实上,在同届里,除了一个人,大家的关系都一般。
李仚,曹春夜,蒋连杰,甚至是更久没联系的同学,他们从不承认彼此是朋友,走上社会后更是敷衍,完全不属于一路人。
可他们有过同一位事业伙伴。
还是能让二人曾经一个送了车,一个送过房以表心意的现任挚友。
这么多年,谁都变了。
唯独那人没变。
曹春夜和蒋连杰在等电梯往下走,一想到某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曹春夜:“你能不能换点花样,每次拿点什么,都放个槲寄生,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么。”
蒋连杰:“反正他看不出这是什么意思,总比你次次拿他妈的事和他说话好。”
曹春夜:“他妈是我的老师,老师如今走了,这世上只剩下我和他的关系最密切,我和他永远都有共同话题,你这种高考才690的人知道什么东西。”
蒋连杰:“这就是区别,我从不拿这种事来说。他要干什么是他的自由,你老想着把一个不可抓住的东西去设法征服,独自占有,这就是借口下的自私罢了。”
曹春夜:“你不自私,你会把他的算法全都趁火打劫走?还为了赚快钱只留了一个壳子,把他的技术都抹杀,让那种叫Miss的东西来侮辱他。”
蒋连杰这时说:
“那只是一种商业行为,至少我拿走,没让他出事。并且,我还能接受开放式关系。只要他同意,我和他能一三五一块工作,二四六一起回家,周日他想出去干嘛就干嘛。反正,他根本从来不愿和人发生肉/体关系,他和谁上/床都不会开心。”
“而且,他妈和他从脑子到性格有多像,你不是最清楚。他妈这种几十年难得的天才女性,最后就这么疯了,他活着是种侥幸。除非,有一天他学会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
曹春夜拒绝说这个。
蒋连杰无所谓。
最好的总是有人争的,他俩耐性子等机会也是这个缘故。毕竟,只要那个人还没真正归属于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