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天小声说。

“一会儿就热了。”夏茗拍了拍他的脚丫。

“我的意思是，怕你凉。”

“你爸爸最不缺的就是热量了。”他一年四季不间断的夜跑可不是白跑的。

一到冬天，夏天就手凉脚凉，坏了的那条腿更严重，空调暖器再足也不管用。晚上夏天总要贴着夏茗取暖。

这么一折腾，夏茗有了点困意，夏天却睡不着了。他揉捏夏茗的指尖玩，玩了一会儿又缠着夏茗说悄悄话。

“爸爸，我睡不着了，要不你给我唱个歌吧。”

这可真是难为夏茗了。“你是不是傻了？让我唱歌？”夏茗真的五音不全，平时自娱自乐哼哼两句都要遭人嫌弃的那种。

“唱两句吧。”夏天用指尖戳了戳他胸口，软糯糯地求他。

夏茗觉得好笑，“我唱完你更睡不着了信不信？”

“我想听。”

夏茗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驾驭的唱出来不吓人的歌，搜索结果为零……他想得有点久，夏天又催他，他最后灵感迸发，想起了学生时代学过的摇篮曲，唱了两句敷衍夏天，“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夏天听他哼哼，咯咯笑起来。夏茗觉得夏天是故意的，“你在这儿捡笑呢啊？小坏蛋。”他掐了掐夏天的脸，夏天反而笑得更欢了。

夏茗这点睡意又被搅合没了，他简直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跟着夏天一起胡闹，“轮到你了。”

“什么时候变成轮流制了？”

“刚刚。”夏茗想，夏天最好也唱两句跑调的，让他也开心开心。夏天音乐方面的天赋还是随他了，夏茗在心里坏笑。“赶紧的，唱。”

夏天软绵绵地趴到他胸口，下巴蹭了蹭，“真想听啊？”

“快点。”

夏天“啧”了一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煞有介事地开了个伴奏。夏茗躺在床上看着夏天一本正经的模样，提前开启了嘲笑模式。

结果夏天一开口就把他镇住了……

“……

有一天我会在你的身边/肩并肩手牵着手/明媚阳光下感受到你的温柔/

现在以后/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候/

有一天我会站在远处/向你挥动着我的手/只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眸/

爱情的忧/被你的深情都赶走/美好的梦/

……”

夏茗听过很多声音，甜蜜的告白，青涩的爱语，演唱会沸腾的音响，话剧里绝望的自白……从来没有什么声音像夏天的这首歌，印在他的耳膜，让他觉得多少年后还能记起，还能魂牵梦萦。

夏天的天赋决定了这首歌不会多动听，但他的心意让这首歌染上了动人的韵味。

他看着夏天，看到失了神。夏天凑过来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关了灯钻进了他的臂弯里。很奇怪，夏茗觉得一颗心被人抓住了，那双手摄取他的心跳，偷走他的呼吸。夏天在唱他们吗？

“怎么了爸爸，我没跑调你很失望吗？”

“臭贫吧你就。”

“好听吗？”

“嗯，好听。”

夏天笑起来，明亮的眼睛是黑暗里的星星，吸引了夏茗的全部注意力。

“我练习可久了，感觉总有一天会唱给你听。”

“有一天我会在你的身边/肩并肩手牵着手/明媚阳光下感受到你的温柔/

现在以后/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候/”

夏天在被子里跟夏茗拉了个勾，“我乖乖等到20岁。晚安，爸爸。”

第二十四章

被子里面有四只脚，一双玲珑，一双宽厚，玲珑的脚贴着宽厚的脚，四只脚就都是暖呼呼的。夏茗把夏天往怀里带了带，被角也掖好了。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跑进房间里，它们在夏天的睫毛上跳舞。雪花附着在玻璃上，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他和夏天又一起走过了一个四季。

夏茗侧躺着看夏天，夏天的嘴角扬着，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夏茗也做了梦。梦里他回到了高中时代，他寄居在姑姑家，大哥总是对他颐指气使，姑姑总是旁敲侧击房子的拆迁费。他和他们坐在饭桌上，他沉默地听着指挥和询问，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能逃离这里，什么时候能有一间自己的小屋。

爬到天台，也不管地面脏不脏，他就大咧咧地躺下，看着白云在丝滑的天空流动，天空成了大海，白云成了游鱼。他那时候什么都羡慕，觉得如果自己变成一片云、一条鱼，也很不错。

画面切转，他坐到了教室里，周围的面孔陌生又熟悉。人群喧闹着，他在人群里，又不在人群里。他总像个旁观者，和人清楚地划分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