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山(71)

作者:顺颂商祺 阅读记录

季维知抽了口气,忍了好久的眼泪在打转。

“愧疚是真的,怯懦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盛绥接着说,“但我从没想过要让你受苦。”

季维知心都被掰成好几瓣儿,一时不知道该为谁疼:“所以你去军校前总是不着家,是去参加……。”

“是。” 盛绥不用他点明,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怪不得。” 季维知噙着泪,哭腔挺浓,“怪不得你一直排斥商场。”

见过了蝇营狗苟,盛绥怕自己也变成那样。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商人。

盛绥想伸手替季维知擦擦泪,动作到一半忍住了,只递出去素净的绣字手帕,“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后来,盛权因为长子丧命而崩溃,不惜用打伤盛绥为代价逼他退伍。

盛绥当时本来有更多选择的,但他想,既然已经回不去队里,还不如就继承季让的遗愿。

于是,他在养伤时跟盛权做了个交易:要去 X 国学商可以,但必须把桐油厂和轮渡公司的理事权交给自己。

盛权就这一个孩子,家大业大,厂子就当送给他玩票了。盛绥接手后成长得也快,花了一年时间,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甚至替济善会在当局合法注册,从此光明正大地行善仗义。

随着盛绥羽翼渐丰,盛权终于让他做更富挑战性的竞争——比如,与许家争租界华董的位置。

借这个名头,盛绥耍了点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将许董事赶下马,还请了许多家报社公开前任巡抚与许家的暗账。

本来到这一步就可以停了,可盛绥咽不下这口气。他找到了许家的妻小,将她丈夫的桃色照片曝光,把那位大小姐硬生生气跑了。许董事背靠的巡抚轰然倒台,许家光辉不再,许董事只能成天靠大烟解忧度日。

盛绥等他败光家底后买下许宅,把他赶了出去。后来,许氏身败名裂而死,家破人亡,连块碑都买不起。

故事到这儿可算是皆大欢喜。巡抚下狱,许氏崩离,季家翻案,生意兴隆,大仇得报。

只是鲜衣怒马的盛寻山再也不见了。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第46章 我跟!

听完这些,季维知已是满脸水光。亮晶晶的眼睛眨着,睫毛上都沾着水珠。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季维知不糊涂,他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也知道盛绥已经拼了全力在保全大局。

要不是盛绥把他保护得这么好,他也许连活下去都透不过气,又哪里能长成现在的样子,还有闲心去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开口?

这世道本就难两全,做选择的人永远是最无奈最痛苦的那一个。盛绥隐忍缄口这些年,无非就是想让他快乐无忧地长大。

想到盛绥受过的伤,季维知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办,又自责又难过,哭得嗓子都疼:“我、我在饭店还那样埋怨你,早知道这样我就……”

“就”半天也没 “就” 出所以然来,季维知抽了抽鼻子:“对不起…… 二爷,对不起。”

盛绥忽然起身,用手心遮住他的嘴唇。

“该道歉的是我。” 盛绥声音极轻,像护城河的晚风,“我当初确实年纪太小,太莽撞。如果我想个更保险的法子,如果我运作济善会时再分点心神在你家,可能姓许的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结局也不会……”

然而他那时也不过二十出头,冒着生命危险保住济善会已是不易,季维知哪还能苛责他没未卜先知。

季维知拿开唇上的手,放在掌心,一边安慰地捏着,一边伸手在盛绥紧蹙的眉心点了点。

“我心心念念不想伤了你,到头来,还是让你哭得这么伤心。” 盛绥捉回他的手,放在嘴边,近乎虔诚地贴着,自嘲道,“所以年岁增长又有什么用?你总担心自己被当作长不大的小孩子,可我甚至觉得有时候你比我更成熟。瞧,我白活这九年,还得你教我怎么样才叫疼你。”

季维知猛地摇摇头,鼻子皱成一团,像个小苦瓜:“没有!不是的!我刚刚说的气话你怎么也当真……”

“知知心软,我知道。” 盛绥一直跪坐在季维知脚边,腿麻了,起身时右脚都没太有知觉,“可我这毛病确实也不该惯着。”

这是要敞开心扉的意思。季维知便挪了挪,给盛绥让出位置坐,睫毛上还挂着水滴:“我也有很多毛病,我对你任性,总是闹你,还很麻烦很别扭。”

小孩神态这么认真,好像要把心窝子掏穿给人看。

盛绥抚摸着季维知的头发:“你再怎么闹都最是可爱。可你越招人疼,越对我好,我就越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怪我,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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