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添不知道去哪儿浪了，留了个微信消息就不见踪影，谢尧直接出酒店打车回家。

谢尧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黑，脑袋上罩个鸭舌帽，压住一头睡乱的毛。

他带着一身昨天的蜀菜味，在楼下付钱买了一份米线，提着上楼的路上却撞见了隔壁小学生放假回家。

脚步声踢踢踏踏出现之后，谢尧脑子里只来得及想起今天周五，小孩儿放假都会提早，下一刻，只到他腰的小朋友就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

“尧尧哥哥下午好！”熟悉的对话。

谢尧木着脸伸手压低帽檐：“……月月下午好。”

小姑娘脸上笑的特别灿烂，谢尧站在原地和她对视，一个面瘫一个活泼，形成鲜明的对比。

后边还是月月的奶奶将她拉走的，隔壁关上门后，谢尧开门时还能听见奶奶温和的责备声。

“你这丫头，人家尧尧哥哥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下次别凑过去烦哥哥了知道吗？不然哥哥可是会生气的！”

谢尧拿钥匙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开门回了家。

租的房子不大，但也有三十平，阳台的方向有个大大的落地窗，六月的阳光直直照进来，显得屋子里特别亮堂。

谢尧把手里的米线搁在桌上，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就来了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是奶奶。

看到来电信息的那一瞬，谢尧脸上的表情骤然柔软，就连眼睛里边都带上了柔软的笑意。

他立马放下筷子接通电话。

“奶奶？”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和期待。

“尧尧啊，是奶奶！”电话里的老人声音和蔼，带着柔和的笑意。

谢尧骤然红了眼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揉了揉眼角，然后轻轻地又喊了一声：“……奶奶。”

谢尧的奶奶年龄大了，暂住在疗养院，她患有阿尔茨海默症，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只有清醒的时候，她才会记得打电话给谢尧。

“尧尧啊，下午奶奶才看到你又打钱过来了，怎么又打钱呢？奶奶有钱的，够用，你自己留钱了吗，还够不够？”

谢尧连忙应声：“够的，我现在每天都能收入几千块，奶奶你别担心我。”

说完他又问：“奶奶，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哎，好着呢。”奶奶在电话那头笑着，语气仍旧温柔。

“奶奶知道自己得了老年痴呆，脑子经常糊涂，也记不得事，但每次清醒啊，第一件事都是先给你打电话，尧尧在外边受委屈了吧？”

“没呢。”谢尧轻轻说，“奶奶身体好就不委屈。”

“你这孩子啊，从来都倔得很，报喜不报忧。”奶奶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周家姑娘前些天好像来找你妈妈了，说是两人准备出去旅游几天，你爸才跟我生闷气呢，觉得你妈不带他，又拉不下脸找你妈妈说话……”

谢尧握紧手机，听着老人在电话里头用着从未变过的温柔语调絮絮叨叨，眼眶越来越红，嘴唇颤抖着，却也只是耐心听着她讲。

听老人讲着谢尧和他爸一样倔，讲着他妈妈和爸爸又闹别扭了，讲到谢尧桌上的米线都凉透了，窗外夕阳西下。

“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吧，你爸妈虽说气你打游戏不顾学业，但心理还是顾着你的，那天我都听见了，你爸爸啊，准备四月七号的时候悄悄去你打游戏那地方，给你过生日呢。”

电话里的老人已经讲得有些疲惫了，声音越来越低，笑意夹杂在其中，随后悄悄停止了，只剩浅浅的呼吸声。

谢尧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奶奶讲着电话睡着，那边没声音了他也仍旧没有挂断电话，知道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电话被拿到了别人手上。

“是谢尧吧？你奶奶睡着了，等会儿该吃药了，电话这边就挂了。”

谢尧连忙开口：“好、好的，谢谢医生，麻烦您了。”

直到开口这一刻，谢尧才察觉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喉咙酸胀发疼。

医生的电话刚挂断，周添又打了过来。

接通后，开口的时候周添难得没有咋咋唬唬，甚至还带着些小心翼翼：“兄弟，我妈刚打电话说，在一处拍卖场买到了你妈妈当初的镯子，什么时候来我家一趟，她拿给你。”

谢尧捏紧了手，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力求自然地嗯了一声。

那边的周添显然是察觉到了谢尧心情不太好，立马打哈哈转移话题：“行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都快六点了，你也该开播了吧，直播间一堆嗷嗷待哺的小粉丝等着你呢，去吧。”

说着，见谢尧没有回他的意思，周添等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谢尧弓着背坐在桌边，垂着眼，桌上的阳光随着时间一寸寸从屋内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