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人鱼的三步法(55)

作者:星坠 阅读记录

笑声,一下子尬住了。

哪个傻逼定的……

任雀反复回味这句话。

“你猜谁定的。”任雀微笑着,拳头咔咔作响。

任雀确实是死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定的刁难他人的规矩,最后会用到自己身上。

这波叫究极反噬,天道好轮回。

他有什么才艺?表演一秒三百刀削棺材?翻手花全能小战士?六边形跳皮筋大赛冠军得主?照相总能在最美的背景里比出剪刀手?能单手剥出所有石榴籽?

任老板之所以被叫做任老板,是因为他是个老板。

侍女拉开二楼帷幔,任雀端坐在视野最好的席子上,他耐心等着一个个表演过去,最后看着清潭荡出冷泉的白雾。人鱼炫目的尾光在万众瞩目中展现端倪,单薄绡纱垂落水间,因水而更细腻的人影伏在大块青玉上,微风轻拂,水声勾动在场所有人的旖旎情绪。

“呜——”

人鱼的嗓音无比动听,许是泉里温度适宜,他朝空中甩出一点尾巴尖,紧接着,哪怕隔着一层朦胧光影,在场人群都能窥探他流光溢彩的尾鳞。

没有预兆的竞价倏然开始,一轮高过一轮,无数人挥金如土,碾碎金钱名誉博美人一笑,庸人的狂热在池外上演。

而池内的人鱼呢?仍自顾自玩着泉里的玉石,他百无聊赖地一仰身,透过绡纱瞄到任雀的轮廓。

“呜?”楚虞眼睛一亮,他扑腾一下游到最靠近任雀的方向,趴在玉石岸上打量他,似乎在确定什么。

物外纷扰,可楚虞总能一眼盯住他,这叫任雀有些不舒服。

他站起身来,蒜头胖子有所意会,他朝身后的侍女勾了勾手指,象征任雀的竞价牌便亮了起来。

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痴迷、觊觎、渴望、不怀好意的掠夺欲像被狠狠镇压的熔岩,倒着流回蠢蠢欲动的深渊底部。任雀的名字太显眼了,以至于人们不敢看金额,视线聚焦在二楼那酷肖任雀的身影上,抻长了脖子一探究竟。

任雀捏起桌子上放着的一枚挂红绳的开元通宝,锈蚀的硬币表面稍微斑驳,握在手里别有一番滋味。他潇洒一笑,手腕一使劲,开元通宝便从二楼花廊上飞下,划出一道弧线,扑通落进楚虞的池子里。

币落则定,铭彩方成。

任雀踩着栏杆一运力,便落在了楚虞的池子边。

顷刻间,迷蒙大雾笼罩整座无字楼,仿若山间突起滔天云气,雾气甚至包住菩提萝,直伸到中部绽开的枝叶才停止。

客人们被雾围着,水汽沾在衣服上,连身边一寸远的物品也看不清。但他们不敢动,雾气中充斥着任雀的震慑性威压,像一块大石从天而降把所有人压住,动一步便如堕万丈深渊。

楚虞姿势妖娆地伏在石块上,他的眸子被高傲和狎昵充斥,濡湿的卷发一半飘在水里,好看的肩部线条有致。他的尾巴在水底扫了扫,见任雀走到池边,并不动作,只定定看着他。

他似乎对现在的境况了如指掌——是任雀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他满意,是任雀该求着他与他共度良宵。

“我左思右想,取.悦人的事若搬上台面,难免显得我轻佻出格。”任雀解了外衣,踢掉鞋子,一脚趟进冷泉里。

泉水没过小腿,不到膝盖,着实有些浅。

“更何况,天下人都知,值得我如此对待的,只有你楚虞一个了。”

任雀衣衫半解,露出锁骨轮廓和半片胸膛,他的目光很复杂,似是刻意压抑着什么,又难掩明快的心动,最后实在妥协了,便容许自己放纵片刻。

只片刻……他想。

虽然他已经纵容自己偷走了一个又一个奢侈的片刻。

楚虞的眸子微闪,幅度很小,像日光照进来后泛过一丝深邃,转而又消失不见。他靠在青玉边,手指勾着侧边沉入水面的绡纱,难得露出几分期待。

雾气越发浓郁,甚至连楚虞这样顶尖的视力都很难捕捉到任雀的全部,朦胧罩影,半解的外袍此刻像轻细的纱,勾着柔软的弧度在依稀起舞。

水声潺潺,随舞步流转,一滴一滴淌到楚虞心尖。任雀的身段前所未有的软,平日不舞的人一旦舞起来,连发梢和指尖都在诉说虔诚的欲望。

眉眼下敛,水滴垂在睫毛上,他拂过唇角、锁骨、胸口,外袍便轻飘着浮在水面上,绊住任雀的动作。

任雀生来便会一种舞蹈,那被视为梵鸟对神明的献祭、虔诚低语后的第一盏莲花河灯,漂流在烧过经文的往生湖上。它们会在生命燃至极限时于佛前起舞,诉说自己的忠诚、敬畏和生命涌流的归宿。

现在,他把这个舞蹈跳给楚虞看。

似乎有低沉的梵音响在楚虞心里,牵动着那颗心的跳动,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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