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庭槐一边切着土豆一边在心里琢磨，想到那个乖字，再想到学长两个字，再联想方乘这几天的样子。贴在土豆上的刀刃突然就顿住了。他看着面前瓷白的碟子，里面装着切好的葱花和番茄，红红绿绿的，很是好看，忽然就发起愣来。

方乘把米蒸好之后，发现爸爸拿着刀半天没有动静，表情有些怔怔的。

他握了握拳头，突然有点害怕。

“爸爸。”

“乘乘。”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声音。方庭槐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刀，转过身来，表情有些严肃，“乘乘，你跟爸爸说实话，你跟刚刚那个学长是什么关系？”

方乘不敢看爸爸的眼睛，低着头没说话，喉结滑动了一下。

“你们在谈恋爱？”

方乘整个人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眼底泛起了泪光，他眨了眨眼，轻轻点头。

方庭槐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流理台上，有些出神，又确认到：“他、也是男孩子吗？”

方乘垂下眼睛，哽咽了一声：“对不起爸爸。”

方庭槐沉默了，他打量着眼前的方乘，眉眼和于秋山如出一辙，鼻子倒是像他。头发软软的搭在额头耳朵上，虽然个子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但身材还是很瘦削，怎么看都是一个孩子，有点软糯的乖孩子，怎么偏偏......

“老公——”于秋山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推开厨房的拉门，声音听起来很欢快，“我闻到香味儿了，你......”话没说完就发现不对劲了。庭槐是正对着门的方向的，她一进来就能看到他沉重的表情，再转头看站在一旁的儿子，正低着头默默的掉眼泪。

她心里一疼，走过去摸方乘的脸：“乘乘怎么了，怎么哭了？庭槐？”

方庭槐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于秋山突然想起之前的猜测，再想到丈夫刚才的眼神，对这一大一小的状况有些了然了。

心里有些酸，又有些好笑。一边摸着儿子的头，一边用眼神安慰丈夫。

☆、第 13 章

方乘默默的哭了半晌，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做了决定。他用袖子把眼泪擦干，看了眼妈妈，又看看爸爸，往后退了一步，郑重其事的开口：“爸爸妈妈，我想跟你们说件事。”

方庭槐没说话，于秋山微笑着点了点头，很自然的道：“要去坐着说吗。”

“嗯，”方乘点头，看向方庭槐，“爸爸火要关小点吗？”

方庭槐看了眼锅里，伸手把燃气调到最低档。

于秋山走到方庭槐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走吧。”

三人走出厨房，围着餐桌坐下。

方乘把手伸进卫衣兜里，捏着手机，在心里默念：没关系，许期很好，爸爸妈妈很爱我，没关系。然后慢慢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坐在对面的父母：“......妈妈，明天要一起去玩的学长、是我的男朋友，我、我很喜欢他，他人很好，非常好！真的！”说完他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爸妈的脸，手心冒出汗来。

于秋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乘乘，你想好了吗？”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方乘的意料，他没听明白：“什么想好？”

方庭槐把话接下：“你想好以后要走这条路了吗？”

方乘沉默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从小就、没喜欢过女生。”

于秋山看了眼方庭槐，发现丈夫也在看着她。两人眼神交汇，几十年的默契下来，已经知道彼此的想法了，看来两个人想的一样。

她笑了笑，看着方乘：“你想好了就行，”顿了顿又说道，”没想好也没关系，不用怕。”

方乘突然又想哭了，他还以为他就算不被关几天禁闭也会被爸妈教育一番。

他都做好了可能要退票的准备了。

但他们只问他想好了没有。

是怕他受到伤害吗？

他吸了吸鼻子，泪汪汪的看着爸妈，轻轻的喊了一声：“…妈妈…爸爸…”

于秋山站起来，走到方乘这边，揉了揉儿子的头：“没关系，不管你喜欢谁，你是我们的孩子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对吗？”

这下方乘真的哭了，他左右开弓的抹眼泪，觉得开心，又忍不住愧疚。

于是刚丢完垃圾回来的方未艾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满脸泪水的弟弟、递纸巾的妈妈以及沉默的爸爸。她在几个人之间反复打量，边换鞋边慢慢的关上了门。

“你们这是？”

于秋山拍了拍方乘的肩：“快别哭了啊，看你姐姐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呢。”

方乘看着方未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边笑着又掉了两滴泪。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方未艾换好鞋，坐到方乘旁边的椅子上，正准备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