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深渊来(6)

十几分钟后,老曾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回头给李瓒车钥匙:“陈婕各方面都还行,尤其对命案的适应能力和忍耐力。”

“再看看。”李瓒没多说,接过车钥匙,把搜集到的物证袋递过去:“通知其他人,下午三点钟开会。”

老曾应了声,开门下车。

李瓒转移到驾驶位,踩动油门驱车绕了大半个粤江市,专门找卖烟酒的小便利店和一些不起眼的烟酒商行。

凭着他抽烟喝酒资深老行家的经验,成功摸到特价烟酒的上架日期。

*

粤江市新洲区公安局,市刑侦支队。

“……东城区碎尸新闻事件报道,该区分局公安在接到群众报案后迅速赶往现场展开侦查工作,但后续事件还需继续跟进。民生为先栏目记者赵颜里为您报道。”

哗——!

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里,支队内部沸反盈天,交头接耳讨论这回该用什么理由推掉分局的破差事。

“‘养老院’的命案,你们猜会让谁去?”

“反正别找我,我手里头的案子就够烦了。”

“也别找我,我熬了两天。再去养老院,咖啡都救不了我狗命。”

“分局刑侦队那人员配置就不说了,什么货色大家都懂。我们平时收拾烂摊子就算了,关键其他人力、物力资源都在拖后腿。嘶——不行,我真不行。”

“总还是得我们接,要不抽签决定?”

“别傻了,都是上面先把人定下来的。”

支队成员推三阻四,表情如丧考妣,萎靡不振,仿佛自此失去了人生的快乐。

“以前好歹没出过命案……”

“唉。棘手啊。”

刑侦支队内部正愁云惨淡,而刑侦支队队长此时正收到上面推送来的一份个人资料,资料里记录着被推荐到分局合作处理碎尸案的警员。

季成岭,男,23岁,18届中国公安大学优秀毕业生。

以下则是季成岭在校和实习期间获得的奖项,履历确实优秀,但没实战经验,等于是纸上谈兵空架子。

上面让他去分局,估计也是存着培养的心思。

揣摩半晌,市局支队队长拨出一个电话:“把季成岭喊进来。”

*

下午三点钟,李瓒准时推开分局会议室的门,里面坐满了人。

痕检科、技侦科、法检中心都各自派了代表过来,和刑侦大队的人围着会议桌讨论,桌前摆着笔电或牛皮笔记本,准备随时添加新记录。

“都齐了。”李瓒手里提着礼盒袋,往主位上一放,坐下来,两手手肘搭在扶手,十指自然的垂着,瞟到陌生面孔的季成岭,说:“总局已经堕落到派个小屁孩来顶包了?”

季成岭被发配到分局,接收了一上午的同情、安慰和科普,本就对分局没什么好感。来了就更不满分局懒散的工作氛围,队长李瓒首当其冲。

他当下横眉冷对:“不比你们分局,还得一个小屁孩顶包!”

陈婕‘嘶’了声,悄声问老曾:“还没介绍吧?李队怎么知道那愣头青是总局派来顶包的?”

老曾还没回答,陈婕就听到李瓒懒洋洋地说:“新制服,全套在身,袖口衣领没褶皱,估计每天早晚用熨斗烫过。也就刚上任没两天的小屁孩能那么兴奋——陈婕你说你那制服褪色了没?”

陈婕低头看制服,是没那么平整,袖口还有点掉线,应该是早晨扫黄时不小心勾扯到了。

“咱分局也来了不少小年轻,您怎么就肯定是总局的人?”

“除了总局还有谁会对我露出爱比恨更难的表情?”

“……”陈婕:“确定是爱比恨更难而不是吃了shi?”

“注意素质。小陈同志,作为下属,你需要先当个合格的捧哏,少拆台——”

“咣!”

季成岭小年轻,没沉住气,抓起保温瓶狠狠掼在桌面,硬梆梆地说:“你们分局的工作习惯就是命案当前聊闲事?”

没经历过命案和分局忙碌氛围的陈婕找不到话怼,只好低头假装整理记录。

季成岭见状,讽笑。

其他人各干各的当没听见,倒热水加花茶还问邻座要不要来点,不知道还以为是茶话会。

季成岭贼看不惯他们这官僚作风,积压了一肚子不满,打定主意就算会被穿小鞋,回去也要写报告狠狠批一顿。

李瓒拨弄开桌前的茶杯,轻飘飘一句:“行了,干正事。”

话音刚落,其他人跟随响应,纷纷挪开面前的茶杯,避免因意外而导致纸质文件被破坏。

一时间,翻纸的声音、敲击笔电的声响此起彼伏,突然营造出忙碌、专业且干练的氛围。

仿佛眼前这群备受诟病的‘养老院’钉子住户也曾披肝沥胆,骁勇屠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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