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深渊来(99)

机车的轰隆声中, 江蘅喊道:“李队, 交给你了!”言罢,他继续加大油门。

李瓒没回话,但左手横过江蘅腰际死死抱住, 右手则探向后腰摸出手枪, 手肘搁在江蘅肩膀上方。

在刺眼的光亮和疾速的飞驰中,他的右手始终保持不动, 枪口对准那把土制猎枪的枪口。

距离7米、5米……‘砰’一声同时开枪, 而李瓒的准头和枪速更快。子弹快了几秒钟, ‘噗’一声打在持枪者的胳膊,他手一抖而土制猎枪粗制滥造不稳定,连火药带弹珠瞬间爆开, 炸得他手掌血肉模糊。

机车越过这人开进无边夜色,停在一条极为隐蔽无光的巷道尽头。

李瓒下车, 摘下头盔放回去。江蘅两脚落地,摘下头盔后,五指插进松散的头发里晃两下。

他下车,笑说:“枪法真溜。”

李瓒:“你车技也可以。”

江蘅随口嗨:“你没见过的车技更可以。”他把头盔和重机车电子遥控钥匙都放回车身,顿了顿,于黑暗中看向李瓒,却没有要收回这句口嗨的意思。“抱歉,我忘了李队应该不喜欢听。”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句道歉没有多大的诚意。

李瓒左右两手利落的更换弹夹,嗤了声,说:“改天切磋。爸爸会让你自惭形秽。”

江蘅用手背抵唇,没什么意义的笑两声,如前几次那样不正面接下这挑衅。

好似打了退堂鼓、又有点迁就的让着李瓒,而李瓒只觉氛围有些紧促,却将之归于匪徒的追捕。

此时在无光的黑暗里,某些奇怪的野望如星火坠落。

那是一滴星火,没人注意到它,没人猜到它终将会燃烧出一大片熊熊烈火。刮刮杂杂、轰轰烈烈,声势浩大,不可扑灭。

但在此夜、此时、此地,它不过是一滴被忽略的星火罢了。

李瓒走前头,没见到追踪过来的人便示意江蘅跟上,他们一道穿过巷道来到设置在路中央的狭小的发廊。

发廊里亮着淡紫色的光,地面还有没扫净的碎发,一道绿色墙面将发廊格成两半,里面那一半是洗头的地方。

不远处脚步细碎,后面则有喊话声若隐若现。巷道两头都有人,中间除了发廊就是其他已经关闭的店铺。

李瓒和江蘅两人对视一眼就进了发廊,穿过绿色墙面来到洗头的隔间。

隔间里没有开灯,设置洗头的装备和淋浴器,而角落里还有一个大概1平方米的洗手间。

这时有个女郎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两个黑影登时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李瓒听这声音有点熟悉,江蘅先他一步说:“打飞车党的那一对。”

女郎脱口而出:“那对狗男男?”

江蘅:“……对。”

女郎打开一盏紫色的小灯,见是李瓒和江蘅两人便松了口气,她是之前在街上遇到的女郎。

李瓒则瞥到洗头椅旁边有个相框,相片里是女人和大金链哥。

他问:“你叫梅娟?”

梅娟一愣:“你认识我?”

李瓒指着相框说:“他提起过你。”

梅娟正要再说什么时,外面有人搜了过来,在门口问话。梅娟摆手走出去:“我去摆平。”她出去跟外面的人笑闹几句,然后好奇的问话。

那些人插科打诨过去,探着头往里面看两眼说说几句就走。

等人都走了,梅娟关上门、关掉外面的灯光才进隔间,抽出一根烟点燃后说:“我在这里住了七年,他们多少会给我个面子……别告诉我你们干了什么,我也没打算收留你们。过会儿,你们就走。”

李瓒:“谢了。”

梅娟抖掉烟灰:“他有没有说我什么?”她指的是被抓进分局的大金链哥。

李瓒:“没有。”

梅娟翻个白眼,什么脏的臭的都倒出来痛骂大金链哥一顿。骂完了、舒坦了,见人要走就说:“陈三黑给那群飞车仔吸了点粉,他打算对你们做点什么,然后栽赃到他们身上。他收买我,让我到时在警察面前说点话。”

李瓒停下脚步:“你告诉我这些……不怕被报复?”

“我要走了。”梅娟狠吸一口烟,烟味颇劣质,呛得江蘅咳嗽。她见状便笑:“我不干害人的事,卖淫现在也只卖我家那位。之前说那些话,逗你玩的。”

梅娟想了想,挠挠涂满发胶的脑袋,告诉他们一条没多少人知道的小路,走那条路可以离开坑水街。

李瓒看向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是发廊女,而发廊女在坑水街就是出卖身体的符号。

可她不愿干害人的事,钱给再多也一样。她明知道陈三黑有多可怕。

梅娟:“快走吧。没找到人,他们还会转回来。”

有些人生来如蝼蚁,从未有一日爬出沟渠,却不曾遗忘做人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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