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人+番外(5)

作者:千里万里 阅读记录

说罢,他松开林占愚,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此刻下起了雪,飘扬的雪花映得远去的老伯有些憔悴落寞似的。除却别离的无奈,林占愚不明白还有什么能让老村长看起来如此悲痛。他尚不知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多么艰难的路,以为对方只是不舍,于是想跟上去,却被乔笑言拽住了。

直到这时乔老板才露出无比威严的一面,他把那几个年轻人喊过来,又板着脸低声对林占愚说:“按照咱们这个行当的规矩,你若要拜我,得有‘引保代’三师在场。可那些人不认咱这一门,我也给你找不来那些个师父,咱们一切从简,你给我磕个头,就算我徒弟了。”

乔笑言的冷脸让林占愚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拜师,再回头时却再也寻不见老村长的身影。

有个看起来和魏小哥差不多年龄的师哥以为他不懂规矩,于是走上前按着他跪下磕头,勉强算完成了拜师大礼。

“走吧。”一直不作声的魏小哥说话了:“天晚了,师父也累了。”

林占愚跟着他们一直走到南京城近郊的住处,又抱着乔老板给他的铺盖跟着方才按着他拜师的那人走去了偏院。

那人边走边说:“我也姓乔,叫乔鲤,鲤鱼的鲤,是师父的儿子。其实按咱们这行的规矩,亲父子是不能做师徒的,可谁让咱师父连个正经捧哏搭档都没有呢。嗨呀,以前倒也有过,只不过后来那人又走了,我没处可拜,也就顾不得规矩。算了,不说这个,你以后叫我师哥,或者三哥,乔哥,都行。”

他打开门,帮林占愚简单打扫了一下,又把床铺好:“这边又小又乱,不过今儿实在是晚了,你先住着,看看师父以后有没有旁的安排。”

说罢他就走了,临了还嘱咐林占愚:“师父有早起练功的规矩,可别睡过了头。你第一天来,可以宽限半个时辰,赶明儿我晚点儿来喊你。”

这一夜的雪时下时停,是林占愚的不眠夜。其实小孩压根就没往床上躺,他连衣服都没脱,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试图用他那并不丰富的人生经验判断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

他从小长在他们那个小村庄里,林秀才也没跟他提过,故而他对这个行当没有半分了解,如今又骤然离了旧识被安置在此处,心里实在不安。

小时候林秀才为了管教他,经常吓唬他说若是再不听说教就把他送走,送到恶人们那里让他再也回不了家,还教导他说如若旁人无缘无故给他好处,那必然是有所企图,断不能掉以轻心。林占愚坐了整整一夜,终于得出结论:村长不要他了,他被送给了“恶人”。

许久之后熹微晨光照进屋堂,既茫然又憋屈的小占愚做出了一个无比硬气的决定:他要跑。

天亮开了,雪也渐渐大了,林占愚愈发觉得事不宜迟。他觉得从靠近门的地方跑实在太过显眼,故而找了一堵看起来相对低矮一些的墙作为逃跑的依托,尽管那墙本身的确很高。

他虽然瘦小,无奈形势所逼,便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从屋里搬出了极有分量的桌椅板凳,又把那些陈年的木材家具在墙根一个一个摞起来,在隆冬时节里竟也出了一头的汗。

林占愚用棉衣袖子简单擦了几下额头,小心翼翼地踩着他为自己搭好的“梯子”一点点爬到了高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上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够不到墙头。

方才他把这些家伙事儿堆在一块儿的时候压根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上来容易下去难,他没了办法,索性心一横,在摇摇欲坠的小板凳上踮着脚往墙头上扒拉。

终于,他跨坐到了墙上。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回他失算了:墙那边不是街道,也不是旁人家,依旧是他师父的屋。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还不是这个,他一看到对面院子里的人才彻底傻了眼:那人背对着他站着,手上拿着折扇,似乎是刚练完身段,从他爬上墙头的那一刻开始嘴里念念有词。

他看不到对方的脸,不过单凭声音和身形他已经可以确定,这正是头一天晚上第一个上去热场的魏小哥。

飞雪接连落下,映得远近皆是白茫茫一片,对面院子的墙角处渐渐有了积雪。一袭大褂之下,那人看起来极为清瘦,来回走的步子却从不乏力道。

魏小哥到底是年轻,大概身子骨不错,在如此冷冽的冬风里竟也穿得无比单薄,与身着厚重破棉衣的林占愚看起来像在两个季节。

很久之后林占愚才知道,魏小哥念叨的正是《八扇屏》里江湖人的一段。然而此时凉风呼啸而过,他趴在墙头上什么都听不清,只能怔怔地望着对面的人,上不得下也不得,实在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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