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人+番外(55)

作者:千里万里 阅读记录

送走了西医,魏青筠回到屋里坐在他的床边。

天已经快亮了,林占愚却不想睡。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人,许多话在心里颠来倒去,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魏学颐睡得不安稳,醒了几次,都被魏青筠很快地哄好了。

在窗外已经有了些微朦胧亮光的时候,林占愚终于开了口:“师哥。”

“嗯?”魏青筠把刚哄睡着的娃娃放到床上,回身望着他,低声道:“怎么了?”

“这样的时候,能请来大夫,费了你不少心思吧。”林占愚笑了,他很久没有笑得如此真挚快活,劫后余生一样的轻松。

“说这个做什么?”魏青筠摇摇头:“你好好的,我就觉得值了。”

这个“值”字让林占愚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小屋被烛火的光影笼罩着,暖黄的光晕让魏青筠看起来很平静。

这段时间他消瘦了不少,面容的棱角愈发明显,可就在这天晚上,许是烛光模糊了视线,林占愚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数年前南京城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彼时对方穿着干净规矩的大褂,身段流畅,话也说得不疾不徐。一抬手一挥袖之间,折扇被他耍出了花样。

那是连天的烽火烧到南京之前他们最后的平静时光,那是江南的人间,是他的天堂。

后来林占愚就睡着了,这是他来了安庆之后第一个真正的安稳觉。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听见魏青筠在他身边说:“师哥今天不出活了,留在这儿照顾你和学颐。你好好休息吧。”

林占愚依着西医走前的嘱咐认真吃药,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可他发现于他而言这年的冬天好像分外漫长。

每当魏学颐睡下,他站在破败的小院子里等魏青筠回来的时候,常常觉得呼啸而过的大风带来了北方的冷气。他把棉衣裹得紧实,却依然经常被冻得直打哆嗦。

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不知何处雪,却已觉此间凉。

林占愚的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些,魏青筠不想让他再出岔子,索性勒令他过年之前都老老实实地在住处待着。

于是林占愚每天的生活除了哄孩子,便是一个人数着日子等除夕。

腊月里新年将至的一天,魏青筠回来得很早,早到反常。

林占愚正扶着魏学颐在床上蹦跶,一抬头却发现他师哥正站在门口,一点声音都没有。

夕阳的光打在这人身后,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清晰。林占愚冲他笑了笑:“师哥,你今儿回来得倒是早。”

“占愚,”魏青筠盯着他:“你快二十了吧。”

“是啊。”林占愚耸了耸肩:“等转过年去过不了多久,就是我二十岁生辰。”见魏青筠许久没说话,他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说得对,我不该再把你当作孩子看待,该让你知道的我不能瞒着。”魏青筠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他的手有些发抖:“来看看这个。”

林占愚松开小孩,把报纸接了过来:“看哪儿啊?”

不需要等魏青筠指给他,因为下一秒他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就在这份报纸的第一页,一篇长长的新闻稿详细描述了日本鬼子在南京的暴行。

林占愚一行行地看下来,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看完了成百上千字的长篇大论,他最后只对四个词有印象:收容处、慈幼院、平民、集体枪杀。

他手一软,报纸飘摇着掉到了地上。

“不是的。”林占愚猛地站起来,瞪着魏青筠:“怎么会这样?师哥,为什么?”

魏青筠说不出话,任凭林占愚把他拽得左摇右晃。

两个大人失魂落魄,什么都不懂的小娃看着新鲜想去扯他们的衣服,结果没掌握好平衡,一下子摔到了硬邦邦的地上。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唤回了林占愚的神智。他赶忙把魏学颐抱起来:“怎么了?摔着哪儿了?”

一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也带了哭腔。

林占愚怕吓着小孩,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然而魏青筠却歇斯底里起来。他指着魏学颐:“你哭什么?你知道啥啊你就哭。”

被他这么一训斥,魏学颐哭得更狠了。小娃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往林占愚怀里躲。

魏青筠把林占愚抱着孩子的胳膊掰开,又把魏学颐抱起来放到床上,让他看着自己。

小娃不知所措,魏青筠却越瞧心里越不是滋味。

俗话说儿子像娘,魏学颐也不例外。这娃娃的眉眼轮廓有七八成像陆江,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夸张。

“孩子,”魏青筠的眼神如一潭死水,没有半分希冀,他的声音在哆嗦:“你娘没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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