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人+番外(8)

作者:千里万里 阅读记录

“诶。”魏青筠应得比谁都快,然而依旧穿得单薄。

“你怎么非要跟我住一起?”上了街,魏青筠知道自己早晨把孩子吓着了,便竭力把声音放得和缓了许多。

瘦小的孩子还不到他肩膀,他牵着林占愚骨节分明的小手走在闹市里,当真如亲兄弟一般,尽管他们相识还不到一天。

魏青筠无奈地笑道:“我屋小,咱俩得睡一张床,等过一阵你蹿了个子睡不开了,还是得去大师哥那屋。”

到底为什么,其实林占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魏青筠也没指望小孩能答话,他带着林占愚穿过大街小巷,在其中路过了许多和他们一样撂地卖艺的,当然也不乏沿街乞讨的,一直到天色渐暗时才回去。

林占愚本以为魏师哥会带他去做一身和对方一样的大褂,然而他们只做了几件平素穿的短装样式棉服和单衣。吃过晚饭,林占愚跟着乔鲤去偏院里收拾了铺盖,走到后院时后者指了指左边那间房:“快去找你魏师哥吧。”

林占愚转头望去,透过纸糊的窗户,他朦朦胧胧地瞧见了屋里温软暖黄的烛光。

乔鲤打了个呵欠:“也不知道魏哥哪来这么好的精神头。外面冷,你快进去吧,我也得回去睡觉了。”

说罢乔鲤就走了。林占愚独自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另外两间屋都熄了灯,他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台阶。

魏青筠并没有锁门,看得出是在等他。那人坐在桌前的凳子上翻书,简朴的烛台正摆在桌子上。

林占愚四下看了一圈,终于明白为什么魏师哥的衣服上有香味:这人的床尾处放了个小檀木箱子,看来是放衣服的。其实林占愚并不认识那些木料,但他记得清晨的怀抱。

他收整好铺盖后又站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与对方打了个招呼:“你在看书。”

魏青筠点点头,并没有抬头看他。

“魏师哥,”林占愚走近了一些,望着昏黄烛影里的人,鬼使神差的,他脱口而出一般问道:“你叫魏青云?”

魏师哥“嗯”了一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故意逗他:“咋了?觉得我名字不好听?”

“没有,特好听。只是,”小孩垂下眼帘:“我叫林占愚。从前我爹告诉我,他给我取这名字,取的是占得人间一味愚。他说难得糊涂才是乐事。可你却有个平步青云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几句话说出口,忽然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好似无来由的委屈,于是声音便也渐渐小了:“想来必得精明得很,才能有那扶摇直上的运势,与我……”

他没说完,却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其实他想说,你这样的人,与我岂不是注定要殊途的么?

魏青筠哑然失笑,发觉实在是自己疏忽,竟没瞧出这孩子九曲十八弯的心肠:不过一个长辈们给的名号,却能说出这些个讲究。

大抵少年时的孩子都是如此,魏青筠这般想着,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放下书,耐心地解释道:“不是那个青云。我名里的青筠是青竹的意思。敢不洁清冰雪,自托青筠。”然而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喃喃地说:“可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我差得远呢。”

青竹,洁清冰雪,林占愚把这几个字默读了几遍,忽地想起从前林秀才教他四书五经时念过的话。

那人教他说,君子周而不比,君子喻于义,君子坦荡荡,君子怀德,文质彬彬。他想,倘若这世上若真有君子,想必应当是魏青筠的模样吧。

见他不说话,魏师哥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姓是哪几个字,于是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又从桌子上的杂物堆里抽出一张粗糙泛黄的宣纸,提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青筠”二字,而后把墨迹未干的纸递给林占愚:“你看,就是这个。”

林占愚接过宣纸,仔细叠好收到口袋里,轻轻点了点头。他问:“这是你爹娘给你取的吗?”

“是啊。”魏青筠望着他。

“他们去哪了?在你家里吗?”小孩接着问。

魏青筠愣了一瞬,他不想让林占愚看出端倪,只得苦笑道:“他们都死了。如今师父就是我爹,这里是我唯一的家。”

“啊?”林占愚没想到他师哥跟他一样没爹没娘。见他惊讶,魏青筠从桌下拿了一个凳子出来,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又伸手揽住小孩瘦削的肩:“以后这儿也是你的家。”

这里是我的家,小孩低着头默默在心底告诉自己。

然而林占愚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无需重复魏青筠的话。因为在未来的日子中,就在无数未经觉察的光阴里,因着眼前人所做所言,因着日复一日的热粥热饭、一茶一饮,他在不知不觉间便真正把自己看作了这里的一份子,把师父师哥们都看作了自个儿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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