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前阵子你的手环坏了, 今天开车时刚好路过, 买了个新的。”秦铮说,“我都忘了, 你那个手环确实用了太久，据店员说，你现在用的这一款都停产了, 新的版本增加了更多功能, 你试试。”

云川小心拆开看了看, 却并没有换下手上拿一只。他朝秦铮那里看过去, 问：“只有这一个吗？”

秦铮明白他的意思，主动解释道：“我跟你妈妈商量过, 她的还可以用，这么多年也没坏过，比你的使用痕迹轻一些，等下月提了钱出来，再给她换, 这个你先拿着用。”

云川抓抓脸，还是把这只手环放回盒子里。

向父母开口说起人工耳蜗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家并不贫穷，却也绝对称不上富裕，更何况, 这一家里有两个聋哑人, 总不能厚此薄彼；而且, 就算自己和骆恒关系亲密, 也不是能够心安理得接受骆恒付出的理由……

纠结再三后，云川说：“手环……不然还是先给妈换吧。我……周末，骆恒说去咨询人工耳蜗的事情。”

云川的表情为难又不好意思，“我想，当作是先找他借的钱，之后会慢慢还上的。”

秦铮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心里五味杂陈。

前后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心里却反复想了很多。他想，当时如果不是自己执意非要给妻儿一起安排人工耳蜗的手术，也不会突然之间需要大笔钱，后面很多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他想，云芸一直说这几年里他们生活得还算富裕，可儿子现在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让他很难相信他们过得很好；他想，儿子现在这个懂事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吃过什么苦头……

他眼神发愣，看得云川心里七上八下。

“爸……这个事情……”云川欲言又止。

“哦，挺好的，你去吧。”秦铮回过神来，赶紧说，“而且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家里虽然不富裕，可也不至于一点钱都拿不出来，周末你先去问问，看看到底需要多少钱。”

他看到儿子着急地又比了几个动作。虽说中间隔了那么多年，可儿子想说的话，他看几个动作就能明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手术越早做越好，你妈妈需要更长时间适应和恢复，还是先紧着你。”秦铮温声劝道，“早晚会让你们都听到声音的，放心吧。”

“理论上呢，我们建议人工耳蜗的最佳植入年龄是12个月至5岁，换句话说，就是婴幼儿时期，越早做越好。”医生推推眼睛，认真说道，“因为术后需要一定时间的干预，特别是听觉言语的恢复越早进行越好。你的年龄，说实话，有点太大了，早就错过了学习语言的最佳年龄，植入人工耳蜗之后，可能只能让你听到声音，至于能不能正常说话，这个很难说……”

云川的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有点害怕地看看站在旁边的骆恒，手指不知不觉绞在一起。

骆恒低头跟他对视一眼，虽然心里也没底，还是神色冷静地摸摸他的头顶，安慰道：“听医生怎么说，别紧张。”

“不过根据你刚才说的过往经历——你看得懂唇语，对吧？也特意学过普通人说话的语气，对吗？”

云川点头如捣蒜。

“那说明至少你对语言系统不是一片空白的，”医生刷刷刷开了几个单子，打印出来交给两人，“恢复语言能力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云川惊喜地看向骆恒，刚才愁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反正，现在人工耳蜗是唯一能让你拥有听力的办法，”医生继续说，“至于语言方面的恢复，时间可能长可能短，只有看你自己了。这几个单子你拿着，先去做检查和各项评估。”

云川捧着这几张纸，赶紧谢过医生，欢天喜地离开了。

等待检查的过程里，云川一直抱着手机查找相关信息。

【你看这个人，他跟我差不多年纪做的植入】云川把手机递过来给骆恒看，“说是学了八年，说话还是很不清楚呢。唉……”

骆恒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人家不是说话不清楚，是说话时的语气和语序有问题。你平时打字发消息不是挺正常的吗，不要乱想这些。”

骆恒弹弹他的鼻子，又指了指门上贴的宣传海报，说：“你看人家那个宣传海报上怎么写的？「个人情况不同，患者之间无需进行对比」。”

云川鼓着嘴，点了点头。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检查科室的护士小姐出来叫号。

终于轮到云川了。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竟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两人忙着各个科室乱跑，连午饭都是随便吃的，折腾了一天，俩人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