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障碍性医者缺失(3)

视线在排班表上扫过,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睁大眼睛,手指顺着名单一行行滑下来——没有温瑠。

这张表是钟老师排的。他就算再粗心,也不可能漏排跟自己同组的同事。何况他是那么严谨细致的人。

出于某种直觉,我认为直接去问钟老师他也不会告诉我答案。我再一次仔细确认排班表,发现每一天都安排了一位医生值夜班,没有空缺。

……温瑠不用值夜班?

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不值夜班就不需要调休,大概温瑠是周一到周五都上班,然后固定休周末?所以钟老师没给他写排班表,也算合情合理。

我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的多疑。

……但是温瑠为什么不用值夜班呢?

此时钟老师走过来,笑着对我说:“在看排班表呀?今天你跟我上夜班,中午早点回去睡觉吧!”

正合我意。我立刻换下白大褂,笑嘻嘻地向老师们道别。临走前我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医生们都渐渐停下工作,开始闲聊。只有温瑠还在坐在电脑前,腰板挺直,全神贯注地写病历。

工作狂?

我躲在门框后,斜斜瞟着他。

一,二,三。

仿佛察觉到我的注视,温瑠在三秒钟后回过头来。视线穿越办公室的喧闹,定格地落在我身上。

他喜欢那样凝望别人。像狙击枪瞄准目标一样,定格地凝视。口罩是掩体,用来避免自身暴露。

我抬手抚摸胸口的十字,不禁心生荡漾。温瑠不上夜班,太可惜了。我失去了和他长夜相伴的机会。

遗憾的心情只持续了一个下午。

因为,那天晚上,我还是见到了温瑠。

当时我以为是我误会了,原来温瑠是跟着钟老师一起值班的,所以排班表上才没有他的名字。

实际上我确实误会了。

4.

值夜班的医生在当天下午可以休息,在白班医生下班交接之后,整个病区就交给夜班医生负责。然后翌日早晨再向白班医生交班。上午需要继续值班,直到中午才可以下班。

整个夜班持续二十几个小时。医生当然不可能全程不休息,会猝死。因此病区里都有值班室,让医生可以在空闲时小睡一会儿。

晚交班结束之后,钟老师领我去了趟值班室。值班室里有几张上下铺,床具整洁但是陈旧。房间很小,唯一的一扇窗连接着走廊,令人感到有些压抑。

钟老师笑着说医院设备每年都更新,值班室条件却从来没改善过。

我碰了碰生满铁锈的梯子,笑说幸好不用睡上铺。

从值班室回来,我惊讶地发现温瑠还在办公室。他正在大会议桌边整理病历。

每一份病历都必须包括病历首页、出院小结、入院病历、病程记录、医患沟通记录、器械和实验室检查,以及住院全程的护理记录。医生安排病人出院后,要在三天内将病历按序排列并编写目录,送交病历室存档。

平时这些杂活儿都是我们实习生干的,今天因为我下午休息,病历都没人整理,在温瑠手边堆成了小山。

我赶紧在温瑠身边坐下,着手整起病历来。我以为是我延误的工作造成了温瑠加班,但当我接过手时,温瑠也没有表现出停下的意思。

当然,我不会说出“老师你先回家吧”这种话。我巴不得他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办公室里静静的,只有纸张被刷刷翻动的声音。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走廊另一边的护士站,灯火通明,空无一人。值班护士大概在处置室里配药水。

在这么近的距离,我不敢偷瞟温瑠,只好用余光窥视他的手。黑底白字的病历,散发消毒液气味的手。他看起来不太熟练,捻动纸张的动作十分僵硬。

我咽了咽口水。我的手也很僵硬,并且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有时我们的手肘不经意碰撞,我隔着两层白大褂感受到他硬而凸起的骨骼。有时他停下手寻找回形针,我在递上回形针的同时轻蹭他的指尖。这感觉是如此令人迷醉。他身上的极端洁净的气息,禁欲的,偏执的,圣洁的……温瑠的气息。

光是呼吸,就让我硬了起来。

直到钟老师踏进办公室,我才从意乱情迷中惊醒。连忙调整呼吸,低头集中精神。钟老师却让我别整病历了,拿出一本书让我看。

“这种小……事情,就交给温老师吧。”钟老师似乎忍着什么没有说。

我诧异地看了温瑠一眼,温瑠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全神贯注地整理病历。我只好老老实实接过书本。

书上尽是些陌生的内容,虽然当年都考过几轮,但我早就忘光了。在这微妙的气氛下我也看不进去,便开口跟钟老师攀谈起来。温瑠全程保持着沉默,直到处理完那堆小山,我以为他要回家了,但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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