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务正业(139)

真奇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明明年轻而充满精力,正是最好的年华,应该把所有热情投入事业, 应该把所有感情倾注在病人身上。为什么要谈恋爱?

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低级需求上?明明有更美好的更高尚的值得追求,为什么不能像他爷爷一样,做一个纯粹而神圣的人?

抑郁症吃药就会好了。失聪吃药就会好了。副作用忍着就好了,不舒服忍着就好了。

空虚寂寞,找人上床不就行了?不是已经在约炮了吗?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想要我爱你宠你,我全都做了。你想跟我上.床,我也可以答应你。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为什么要辞职?

为什么不听劝。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好好当医生。为什么不能像你爷爷一样做个圣人。

你真令我失望。

余程凝视着严柯。他的睡容竟然如此安详,这令余程感到悲哀。就像弟弟死后,父母不得不把自己送入戒网瘾学校。当父母提着棍棒来到网吧,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背后时,看着毫无愧疚的自己,父母心里一定也是这种感觉。

你真令我失望。

可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寄托希望了。你是我仅剩的孩子。

我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赎。

但你放心,贝贝,我不会像我爸妈那样简单粗暴地处理你。你应该是单纯美好的,你的心里不该有阴霾。

茁壮成长吧。成为你爷爷那样的圣人。

影响你成长的旁枝末节,我会帮你剪掉的。

余程平静地举起刀,将刀尖靠近凌鹿的脖子,估计着颈动脉的位置。月光森寒,刀身倒映着他的手腕。他调整着握刀的手势,避免一刀下去弄伤自己。

但是颈动脉压力很高,这样戳下去,血会一直喷到天花板上,溅到贝贝身上。他不想打扰贝贝睡觉,半夜洗澡也容易着凉。

唔,怎么办呢?

现在几点了?

他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到三小时前的一个未接电话,来自张行端。然后是时间,凌晨03:18。

三点十八,好熟悉。

他看着这四个数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眼睛发酸。他伸手去摸,发现自己落泪了。

这种温热的液体,终于提醒他想起。三点十八。

是严老的死亡时间。

……

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脸上,严柯就醒了。昨晚他睡得格外香甜,还梦见自己小时候,爷爷教他背《药性赋》。

“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

“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藻散瘿破气而治疝何难。”

韵律朗朗上口,内容简明易懂。听说以前的中医就是背《药性赋》入门的,对中医人来说,它就是《三字经》。

可惜上了临床以后,医院里开的都是西药。中药方剂什么的,很久没用,都生疏了。

算了,都要转行了,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儿了。

严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间注意到床头柜上有串钥匙。这串钥匙,看形状确实是这栋公寓的,包括大门和每个房间。小鹿也有这样一串钥匙,但他把车钥匙还有他的小海螺都串在一起了。这串钥匙上却什么都没有。

严柯困惑地看了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师叔也有这些钥匙。

当初为了防止他锁门自杀,师叔把所有房间的锁都换掉了,钥匙有两份,一把归他,一把给小鹿。

可是师叔的钥匙怎么会在这里?

严柯想摇醒小鹿,一转身,却愣住了。

阳光已经爬到了小鹿脸上,把他的脸颊照得白里透红,几近透明。他沉沉地睡着,像一个毫无防备的婴儿。漂亮的脸蛋在阳光照耀下竟有种圣洁意味,美得令人恍惚。

好可爱。

像天使一样。

严柯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吻了吻他的额头。突然又想起昨天的乌龙,忍不住想笑。

小鹿还没醒。

是没醒还是装睡?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严柯吻了吻他的嘴唇,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往下,亲吻他的下颌,颈项,锁骨……

凌鹿被他吻得酥麻发痒,终于忍不住,笑着睁开眼:“严老师,你干嘛呀?”

严柯听不见,只顾着吻他。

“嗯……严老师……”凌鹿眼神迷离起来,痴痴地唤他。

严柯伸手一摸下面,抬头笑道:“你醒啦?”

凌鹿无奈地看着他,羞涩地蹭着他的脸颊:“你好坏啊。”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严柯笑着,与他耳鬓厮磨。

凌鹿满眼柔情:“我爱你。”

“听不到听不到。”

凌鹿笑了,大声喊道:“我爱你!”

严柯以指尖抚过他的唇,微笑道:“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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