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务正业(51)

“你痛得这么厉害?”余程很惊讶,随即自责道,“也怪我粗心,平常看你没精神,还以为是失眠的原因。我早该发现是止痛片镇静效果……”

严柯忙道:“我也以为只是偏头痛,所以想用止痛片压下去。现在既然确诊了,吃了药应该会慢慢改善。”

余程怜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想说什么,凌鹿忽然走过来,僵硬地说:“老师,我先走了。”

“咦,小鹿也在啊。”余程像是刚刚才注意到,微笑地点点头,“好,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严柯抬起头,凌鹿却像是躲避他的眼神一般,迅速离开了。

张行端没看到想象中的好戏,也兴致缺缺地晃过来。

“你俩继续腻歪吧。走了。”

余程应了一声。张行端带上门,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凌鹿慢吞吞地在小区里走着,很显然正经历着巨大的情绪波动。张行端笑嘻嘻地凑上去:“吃醋了?”

凌鹿瞪了他一眼,居然眼睛红红的。

“现在才哭?刚刚干嘛忍着?”张行端幸灾乐祸道,“捉奸在床还不爆发一下,难不成你打算原谅他?”

凌鹿停下来,盯着他,哽咽道:“张老师,你能不能别这么坏?”

这话这语气这小眼神儿,跟撒娇似的,真是我见犹怜。张行端突然理解余程喜欢玩弄小朋友的原因了,并且对这只小傻鹿开始改观。

没想到凌鹿接下来说:“我哭不是因为余程脚踏两条船,我是心疼严老师。他已经抑郁了,他的精神支柱却是个骗子。我也气我自己,明明知道真相,却不敢告诉他……这不就相当于帮余程撒谎吗?”

张行端愣住了。

凌鹿抽噎了一下,哀哀的眼神望向张行端:“你也不会说的,对不对?但这样——”

他忽然按住胸口:“但这样,严老师好可怜——我们这些人,看起来好像对他很好,其实都是骗子。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太可怜了。”

张行端没料到他的想法会这么天真幼稚,却又这么……深沉。一时无言。凌鹿擦擦眼泪走了,张行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孩子……

可惜了啊。

张行端懊恼地啧了一声。

早知道他这么可爱,就算是个傻子也要骗到手。现在没戏啦。

不过,他和严柯倒是有戏了。

26.

星期天余程没去坐堂,在公寓陪了严柯一天。凌鹿反倒去了中药房,被挂号的小姑娘告知余医生今天停诊。他怅然若失地走出药房,仿佛听到正式宣告:

你被抛弃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余程能一心一意地陪严柯。

凌鹿坐公交车去了市立图书馆,发现真的像余程说的那样,到处都是小朋友,根本找不到地方自习。他回到公交站台,茫然地看着路线图,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车站。想了一会儿,原来是古文书店那站。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那路车。

小巷还是那条小巷,诗情画意却变得那么虚伪可憎。凌鹿来到书店前,看到今天的小黑板上写着“负能量禁入”,只好孤零零地站在门外。

老板也不在,通往后院的门关着。他是不是又在欣赏那幅画?

为谁偏照醽醁……

凌鹿忽然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哭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背后有人。一回头,小老头拎着一袋小柿子,正愣愣地看着他。

凌鹿张张嘴,声音却哽住了。小老头一声不吭地跑进店里,拿了个黑板擦出来,刷刷刷地把“禁”字擦掉了。然后改成“进”。

负能量进入。

凌鹿一步跨进店里,嚎啕大哭。

小老头没问他为什么哭,也没问他怎么一个人来,只是拎了个垃圾桶过来,掰开小柿子给他。凌鹿接过吃了,眼泪继续掉,小老头就继续喂。这样吃了好几个,凌鹿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说:“再吃下去我要拉肚子了。”

小老头指指后屋:“洗手去,擦干了再过来。”

凌鹿乖乖地把手洗干净,然后回到店堂里看书。书真是好东西,看了一会儿心就平静了。

天快黑了,凌鹿向小老头道别,说:“谢谢你。”

“嗯。”小老头举着放大镜看书上的小字,头也不抬。

凌鹿回到宿舍,一夜好梦。

星期一,又是新的开始。

考研报名即将开始,一起考研的同学们都开始约见心仪的导师,凌鹿却还犹豫不决。

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恍如隔世。舍友还当他是压力太大,约他打游戏放松一下。他看着舍友就想起萱萱,想起余程,想起和严柯促膝长谈的那个夜晚。

……就这样结束,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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