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开其中一条，母亲熟悉的大嗓门让他心生闷燥。

“……听你孙阿姨说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子逛街，你还上了人家的跑车，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有了的话快带回家给妈妈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这事儿了，别耽误了最佳生育年龄……”

六十秒的余音播放不到一半，季青霖直接长按删除了它。

下一条，再下一条，句句不离开结婚生子。

结婚生子，伦理纲常，是人世世代代的传统。

更是季青霖母亲所遵守的“规矩”。

偏偏她有季青霖这样一个叛逆的儿子，让她操碎了心。

季青霖不打算回她，但还是忍着不适听完了所有语音。

她说她们医院新开了一家疗养院，她下半年就要退休，退休后准备申请去疗养院工作。

她还说她们医院谁谁的孩子在国外留学，一年往家里寄上万美金的生活费。

最后话题落在邻居家的小胖身上，从小学习差的小胖娶了个大美女，还生了对龙凤胎。

她每句话都不提“羡慕”，却字字写着“羡慕”。

听完语音，季青霖的压力达到了顶峰。

他不禁回想起离开家前母亲绝望又令人窒息的哭喊。

她喊道：“青霖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懂事听话呢？让你学医学师范，你偏学艺术，让你进体制内，你偏开什么破工作室，让你结婚生子，你、你非要自甘堕落和男人厮混！你是要活活逼死我吗？”

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耳边，季青霖连忙把手机倒扣在桌面，手按住心口，缓和了许久。

打开冰箱准备做早饭，季青霖看着冰箱里已经黄掉的油菜发呆。

这下想不出门都不行了，季青霖只好换了件长款羽绒服，踩着内衬带绒毛的老头鞋下了楼。

雪天又是工作日，超市里人很少，季青霖推着车，边给辛禾发消息，边往果蔬区走。

他发完消息，伸手去拿货架上唯一的一个洋葱，却被人先下手一步，抬头，是一对手挽手的小夫妻。

男孩向季青霖抱歉地笑笑，“我老婆怀孕了，就喜欢吃这个，能不能……”

“没关系。”季青霖摆摆手，和善地笑了笑，下意识为幸福的两人让了路。

虽然他也很想吃洋葱牛腩。

询问过导购，季青霖才知道下一批蔬菜下午三点才送到，他只能买了些不爱吃的胡萝卜和青菜。

回到家已经快到做午饭的时间，季青霖洗了手，钻进厨房专心忙碌起来。

——

戴星若拎着买好的披萨还有药走进楼道，嗅到熟悉香水味的同时，她抬了下头，与顾尹默四目相对。

戴星若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尴尬，她迅速喊了声“哥”。

顾尹默深深看他一眼，继续向上走，手中拎的塑料袋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楼上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一声闷闷的“哪位？”

“是我。”顾尹默简短的回应道。

“诶诶诶——还有我！”戴星若看顾尹默没有给自己留门的意思，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在季青霖开门前赶到门口。

戴星若扶着门框直喘粗气，季青霖看她这样子，赶忙为她拿出拖鞋，放在脚边，顺手接过她带来的东西。

“谢，谢谢季哥……可累死我了！”戴星若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专心换鞋。

季青霖起身，正对上顾尹默不悦的脸色。

顾尹默扫了眼季青霖手里的披萨盒，语气不容拒绝，“我带你出去吃。”

季青霖看看戴星若，又看看顾尹默，觉得和顾尹默两个人出去吃饭不太好，于是拒绝了他。

“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带这种垃圾食品，她就是这么照顾你的？”顾尹默突然抬高了声音，把戴星若震得浑身一颤。

“……不是，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戴星若从小娇惯，哪受得了这种不明不白的呵斥，委屈立刻涌上了心头，“我知道哥你不喜欢我，可也用不着这样针对！”

顾尹默听到这话恍了下神，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多么不理智。

——仅仅因为季青霖主动接过戴星若的东西还给她拿了拖鞋，情绪就忽然失控。

“对不起。”顾尹默的肩膀低了下来，向戴星若解释，“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但我不应该对你发泄不满，对不起，星若。”

戴星若小时候一直幻想有个哥哥，当同父异母的顾尹默站在她面前时，几乎满足了她对哥哥所有的幻想。

但现在，她觉得不应该这么轻易原谅他。

戴星若别过头，佯装不搭理，顾尹默俯身抱了抱她，用真诚又温柔的语气问：“原谅哥哥好不好，嗯？”

戴星若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在顾尹默看不到的地方，对季青霖做了个w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