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深情(10)

江楠慌乱摇头,然而江华杰并不需要答案,他的手顺着江楠的额头滑过眼角,停在脸颊处,然后突兀地、狠狠地捏了一下。

第6章

江楠抱着腿蜷在花园篱笆墙下,他到这个新家已经三天了。

三天前中秋节,江楠抖着腿被推出去,看着四周大人们各异的脸色,心里害怕得想哭。一向和蔼慈祥的奶奶这时候绷着脸,与他的‘爸爸’对峙。他孤零零站在宽敞的大厅中央,不能往前也不能往后,就这样赤裸裸被人打量着评估着。

江楠鼓足勇气往江华杰那儿看了一眼,那个面相狠戾的男人翘着腿,悠闲自在吊儿郎当,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他又看向身后,苏媛面色严肃唇角紧抿,不打算退步的模样。江楠低下头,摆弄着衣角,视线渐渐模糊。

他不知道这像火烤一样的酷刑进行了多久,他全部的心神都用来阻止眼里的水落出来。仿佛是过了一百年那么长久,他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温温柔柔道:“江楠是吧,到阿姨这里来。”

江楠记得这个声音,之前喊呼唤白猫的就是她。他抬起头,眼前一片氤氲,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才看清对面坐着的一个女人,她那么美丽、那么柔和,坐在椅子里向他伸出手,神圣得像是笼罩着光晕的仙人。

江楠的两条腿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用他指挥,自动自发就走了过去。

女人牵着他的手,轻轻地摸他的头,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孩子,不要害怕。”她为江楠擦眼泪,美丽的眼里泛着疼惜,“你愿意跟阿姨回去吗?以后做阿姨的孩子好不好?”

江楠忘了他是怎么回答的,也可能是什么都顾不上说,只管着掉眼泪了。

当天晚上他就跟白芸江华杰回了家,然后见到了九岁的白岂。

江楠十六岁时白芸去世,她从一幢大厦顶楼跳了下来。那年江楠高一,正因成绩赶不上班里其他同学而苦恼,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早上出门前还叮嘱他路上小心的白芸,一下子就没了。这个一贯温柔的女人,却选择了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结束生命。

江楠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位妈妈,虽然这个称呼他从未喊出口,但在他心里,白芸甚至给他留下了甚于亲生母亲的温暖与记忆。

他哥哥江和森曾小心翼翼问他,怨不怨父母当初的做法,江楠是想说一句不怨的,他想潇潇洒洒地和他哥哥说一句:这有什么,现在大家不是都很好吗?

可惜他说不出口。曾经无数次他在心底设想,要是有朝一日还能见到父母,一定要问一句,为什么?把他卖了他们不心疼吗?不惦记吗?他们难道都不担心他会被苛待被伤害?但是当机会真的来了,他见他们的勇气却早被无情的时光、无常的世事消磨殆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论做什么都回不到当初,感情不能弥补,挽救也早已来不及。

江和森又打电话来约他吃饭,江楠曾跟他戏言,他俩一起吃饭的频率都要赶超一般男女朋友了,小心嫂子吃醋。

江和森却一本正经跟他来了场《论亲兄弟与女朋友孰轻孰重》的演讲,闹得江楠哭笑不得。他哥哥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副严肃较真不敢懈怠的样子。

江楠没有应下他的约,他今晚想去喝几杯,单独的。

下班时路过一家专卖店,突然想起还欠着王磊一条手帕,他脚下一转,进去挑了条花色最简单的带出来。

其实他不怎么去酒吧,那里边的氛围他不喜欢,一般都是朋友的约推不掉,才会去一次。但是有些时候,心里不太舒畅,他便会独自一人挑挑拣拣,选一间最僻静的酒吧,点两杯酒干干脆脆灌下去,再坐到角落里,等着酒意慢慢发散。

今天也不例外,他才做到吧台边,酒保小哥就认出他来,笑道:“好久没见你来了,还是老样子?”

江楠点点头,“谢谢。”

酒保耸耸肩,将酒送上来,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酒吧没有中央舞台,也没有纷乱的灯光和激昂的音乐,暖色系的灯光从墙壁上射出来,伴着悠远缓和的音乐,极为祥和静谧。江楠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在为数不多的经历里时常光顾这家店。

但是今天,这种安静的气氛却被打破了,他坐下来后没多久,就从门外涌进一拨客人,有男有女大概七八个,还未坐定就不知开始谈论什么,声调极高,还时不时爆出一阵笑声,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江楠略略皱起眉头,有点烦躁,肚里的酒精正在起作用,一股火辣辣的暖流袭向四肢百骸,令人产生一种懒洋洋的倦意,以往这时候他都会闭眼眯一会,今天却被吵得睡不着。他索性站起来又回到吧台,对酒保道:“麻烦再给我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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