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设防+番外(28)

作者:方太初 阅读记录

蒋深自然而然开始想象他站在公用电话前的样子。他声音低低的,沙哑得明显,显然不善于掩饰,暴露出几小时前和人上床留下的各种痕迹。

前夜记忆倒带,蒋深终于想起来:“你出差了。”一面说,一面开始懊悔:他什么都记得,却独独把这忘了。

“刚刚落地,”佟缜说,“这里十二月已经在下雪,我看到外面飘了雪花。”

于是在蒋深的想象里,又加上了冰凉开旷的机场,以及佟缜呼着白气,鼻尖被冻得通红的模样。机场外的天应昏瞑阴沉,落着白茫茫的雪,空气冰冻一般冷。

想到佟缜经历一晚激烈性爱,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从冷雨连绵的小岛离开后,直接来到冰雪中,蒋深就有些不安,于是他问:“还好吗?”

“不太好,”佟缜说,他挡住了一半听筒,隔绝了机场杂音,声音更清晰真切,他就这样清楚地慢慢讲,“昨晚第一次用药,还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还是轻飘飘的,可是又浑身痛,一直不上不下。”

他只是在陈述,让人听不出喜怒,但在他微微沙哑的声线里,蒋深还是错觉残留了昨晚叫床和求饶的疲惫与甜腻。也许同事稍稍留意,就能猜到他是如何度过了一个淫乱不堪的夜晚,又如何小心翼翼遮挡淤痕,嘴唇红肿,衣冠楚楚地上工。本该隐秘的痕迹此次却变作明面上暗示般的印记,蒋深一边歉疚,一边却又感觉心安,至少在这些彻底消失前,佟缜不会再对其他人袒露身体。

但他还是真诚地表达歉意:“抱歉,我真的忘了你今天要出差。”

佟缜又笑了,笑声很轻:“我不是在怪你。”

“我应该道歉,”蒋深说,“昨晚我做得实在……”

他突然打住,没有再说下去。

未出口的词其实是“恶劣”,漫长的落雨夜里,他在佟缜的床上性虐一样不停肏他,使醉酒的佟缜喷湿了大半床单,使蓝色床单变作真切的海潮。他的欲言又止引得另一边也想起来,而羞怯好似能经电波传送,让有相同经历的两人都为此古怪地沉默了几秒。

之后佟缜先开口,他说:“不要再说抱歉,我们每次见面,你都要说道许多歉……”

蒋深刚要开口,却听到那边的人叫了他一声,声音不大,但蒋深听到了,叫的是“佟老师”。佟缜拿远了话筒,对着那人说“就来”,杂音被拉远,仍有一两句漏到蒋深耳朵里。

他听到那人调侃地问:“刚下机就和女友报备,佟老师,家里管得这么严?”

佟缜似是敷衍地笑了笑,不置可否。那人又说了几句,蒋深听不清,只听得佟缜说得很少,声音也压得低。

人走后,佟缜又转回来,像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静了一会。

“是要走了吗?”蒋深问。

佟缜“嗯”了一声。

“我想不起要说什么了。”他有些懊恼地说。

“没关系,”蒋深说,“注意保暖,注意卫生,”他顿了顿,低声说,“不要再醉酒后和人做,你甚至不记得让我戴套,被内射都不知道。”

“……”那边沉默了,可很快,又重新开口,他也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耳语,极轻地说,“但是我记得高潮了,很多很多次。”

“对吗?”

蒋深深吸一口气,应道:“对。”

佟缜握紧听筒,几乎把半边脸颊贴上去,叹一口气。

等他再次讲话时,还是缓慢平静的语气,而声音在听筒里粗糙到失真,说出的话也被电流切割似磨砂,钝钝地擦过蒋深的耳朵,他说:“我还怎样和其他人做呢?”

蒋深愣住了。

不等他反应,佟缜又低语道:“又或者我会想起以前的事呢,天晓得。”

两句哑谜一样的话,像在问自己,让蒋深一时哑口无言。挂上电话,好似刚经历一场北方飘雪。蒋深愣怔地放下电话,头脑像是停止运作。

但一想到佟缜说“还怎样和其他人做”,心就沉下去,沉重得不可忍受。宽阔的客厅也好似被挤压,空间愈缩愈小,最后只剩窗前一滩雨水。蒋深不去管,只知道自己要离开。

开门前,蒋深站在玄关环视一圈,看见了电视柜上的铁三角唱片机,Denon音响,旁边是唱片箱,黑胶唱片整齐堆叠其中。最上一张是1986年甄妮独唱版本的《海上花》,唱片机里放的是未取下的一张摇滚唱片,乐队名字蒋深再熟悉不过——Lotus,然而乐队却不是五十多年前的那一支,只是同名而已。

这两张唱片同佟缜最后两句话都像谜语,蒋深却猜不到谜底。他静静望了两三秒,随即转过身。打开门也只是后知后觉地想,电话结束了,他们都没有给对方留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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