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轲拉开半透明的大门，路过每一间病房时都习惯性地往里看一眼，看到徐占敏的房间里站了个穿隔离服的人，正把针管里的空气推出来，也没多想，一路溜达到了护士台，在拿病历的时候跟护士闲扯了一句：“徐占敏的营养针不是早上打过了么？”

“对啊，”护士说，“你们来之前就打过了呀，怎么了？”

肖轲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徐占敏加针了？”

“没有啊，”护士回答，“就加了个吊瓶。”

“那...”肖轲心里一阵发紧，“那他病房里那个..”

“哦，”护士点点头，“那是他家属，就只能进去十分钟。”

“家属？”肖轲反问，“他也没什么家属啊，不一直是他单位来人看他么？难道是单位上的？”

不对，单位来的那些领导只是站在门外看看，连换个隔离服都觉得麻烦。

一道白光闪过脑海，肖轲突然间瞳孔紧缩，想也没想就转身往徐占敏的病房跑，心下的震惊一浪高于一浪：

——那人手里拿着针！

☆、第六十二章

肖轲大力推开病房门，见身穿隔离服的那人大拇指抵在针筒上，正准备把液体推到吊瓶中。肖轲大吼一声，一手从后勒住那人的脖子，另一手飞快打掉注射器，玻璃管摔到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里面的液体也顺着瓷砖缝隙四处流散。

“干什么的！”肖轲怒喝一声，把那人的脸掰过来，强行拉下那人的口罩，霎时间就愣住了。

再熟悉不过了。

闻声赶来的护士刚想进来，就被一地狼藉给吓住了，匆忙转身去拿清洁工具。

这时陆窥江剧烈挣扎起来，低头想从肖轲手下溜走，一挥拳就砸在了肖轲的胸口上。这一拳没使全部的力气，只是想让肖轲吃痛放开他。

肖轲在骨科这么些年也不是白待的，手劲大的不得了，还没等陆窥江的拳头从自己身上抬起来，手已经捏住了陆窥江的手腕，不顾胸口的闷痛，拽着他就出了病房。

“陆窥江！”肖轲手腕用力，把陆窥江甩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狠狠抵住他的肩头：“你刚才在干什么！！”

“你吼什么？”陆窥江直直地望进肖轲的双眼，语气波澜不惊，似乎被抓包的不是他自己。

两人间的空气被悄悄撕裂一道口子，注进去一些尴尬的氛围。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只是喘着气平复自己的呼吸，半晌，肖轲才颤抖着说：“你给他打的是什么？”

陆窥江不回答，挑眉看着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的肖轲。

肖轲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最终还是哆嗦着说：“....青霉素是不是？”

陆窥江肩头已经有些疼了，微微活动了一下，却被肖轲变本加厉按了回去：“你想让他死！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嗯，”陆窥江点点头，竟然承认了，“就是有深仇大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惩罚他，除了他死。”

肖轲一下子被噎住了，下意识说：“纵使他...纵使他以前对不住你，你也不能...”

“不能怎样？”陆窥江的眼底肉眼可见地充满血丝，所有怒气冲上头顶，“怎么着，我就天生命贱活该默默承受？！他可以伤我，我就不能反击？！”

“那你也不......”

“命运不公，”陆窥江说道最后像是杜鹃啼血，“理所当然我就该被他们压在身子底下折磨好几个小时？！”

肖轲手下意识一松：“什么......”

陆窥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些明明预想中是要瞒着肖轲的，可现在就像委屈大了的孩子，想要把苦水悉数倒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肖轲发脾气，心里的潜意识告诉他，谁都可以说自己丧心病狂，独独肖轲不可以，就算他不知道实情，也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陆窥江深深吸气，把心里最深的那块肉刨出来摊在肖轲面前：“他□□我，把我母亲弄成那副样子，老师，我可以杀他么？”

肖轲一下子懵了，脑袋里不知道胡乱想了些什么，感觉自己似乎是听陆窥江说了件大事，但自己又不敢相信，极力抗拒着接受这件事，把脑子搞得迷迷糊糊。

他听见自己说：“什么时候的事？你...你...”

“很久以前了，”陆窥江用气声说道，“我才来这边的时候。”

肖轲心痛的无以复加，手劲减松，让陆窥江趁机挣脱了出来，在离肖轲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没有预想中的剜心疼痛，只有一种无法言明的解脱。

“就是这样，”陆窥江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我可以离开了么？”

又失败了，陆窥江想。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就是不想再看肖轲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