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44)

作者:深海无余 阅读记录

晚上饭菜很丰富,但是大家都没怎么动筷,电视里的春晚声音放得再大,似乎也掩盖不了这一室的萧条。魏惟一味同嚼蜡地咬着最爱的鸡肉,吐出骨头,他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饭,进了厨房逃离那强作欢笑的氛围。

洗完碗出来,魏惟一经过卧室,听到极小的谈话声,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只知道大概是爸妈在聊天。他生出些怅惘,悄悄到玄关穿好鞋子出了门。

小区里没有人,很安静。魏惟一沿着道路走下去,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蒋均良的家门前。他在栅栏外等了等,没见到有人出来,便告诉自己这是老天爷的决定,起身离开。

“你是......蒋均良同学?”一个柔柔的声音闯入他的耳朵里。

魏惟一转身回看,是蒋均良的妈妈。他还没说话,蒋妈妈便好似心领神会道:“你来找蒋均良的吧,我帮你叫他。”说完往屋子里喊了一声。

只是短暂的几秒,魏惟一却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他心里怦怦跳,自从上次他和蒋均良的不愉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蒋均良从门后走出来,一眼看见他,问:“你找我?”

蒋妈妈体贴地进了屋子,一时间,外面的天地只剩下他们两人。蒋均良走近一点,又问了一句:“你吃完饭了?”

魏惟一手往怀里揣,同时走回来一些,“刚吃完,出来散步。”

蒋均良了然地点头,问:“在北京还不错吧?”他语调平淡,不像之前那么冷漠,魏惟一甚至从中品出了些温和的味道。

“是还不错,我上次发给你的照片,漂亮吧?如果你有机会来北京,我可以带你参观参观。”魏惟一感到一些鼓舞,忍不住说。

“大学过得怎么样?”

“很好啊,老师好,同学好,如果你来的话还能看见我弹吉他唱歌。”魏惟一炫耀般说。

蒋均良笑起来,语气轻轻的,“我确实还没听过你唱歌,挺想听的,以后唱给我听吧。”

魏惟一说:“好。”然后没话找话,“那你在上海......”

“和你一样。”蒋均良笑,眼睛微微眯着,“我很喜欢。”

他静静地站了两秒,又问:“我听阿姨说你爷爷住院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最多不过几个月了,今天暂时出院回来过年,年后又要住院。”

魏惟一看见蒋均良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明白他并不是真正想知道这件事情,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于是他也学着那样问道:“你和夏燕瑾还在一起吗?”

蒋均良看他一眼,“对。”

“你喜欢她什么?漂亮,还是别的?”

“你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我问过吗?”

“当然。”蒋均良嘴角微扬,“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再回答一遍。”他手臂抓上有些生锈的铁门,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推开。魏惟一赶忙阻止,“不用!我不想再听一遍了。”

蒋均良的手稳稳地停在栏杆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魏惟一,然后他说:“开玩笑的。”顿了顿,“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魏惟一想嚣张点说我还喜欢你,因此对别人没兴趣没想法,但是他隐隐知道说完这句话,眼前这个人可能又要翻脸,于是否定后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蒋均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挥挥手,进了屋内。魏惟一往前走了一会儿,转身回望,门前只剩一片空落落。

春季转暖的时节,大雁在天上排成一字形往北飞去。魏惟一和邹文雨约好在咖啡馆见面,就是学校附近的那家。邹文雨说他们毕业之后学校新修了食堂,据传饭菜比以前好吃不少,还有自助餐。

魏惟一震惊,“这么好?怎么我们在的时候不装修啊?”

邹文雨耸肩,“这就是所谓毕业之后修空调吗?自古以来的定律罢了。”

点单时邹文雨点了冰美式,魏惟一愣神片刻。服务员很有礼貌地催单,邹文雨转头问他:“你怎么了,对我冬天喝冰的惊讶了?”

魏惟一摇头,“不是。我以前和别人来这里,他点的也是这个。”其实没什么好稀奇的,很多人都来过这里,也都点过冰美式,但是是和他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找到位置坐下后,魏惟一把自己去酒吧的经历告诉了邹文雨,后者兴趣极高,不断八卦道:“那黄毛长得好看吗?”“没有艳遇是因为你看不上他们啊!”“你就呆了那一会就走了,太可惜了。”“我也想去那个酒吧,很有名的。”

他比以前话更多,也更开朗。魏惟一时常想这是他的改变抑或他本来私下就是这个样子?

魏惟一不得已无奈地说几句话,歇一口气,以来应付他的各种发问。最后说到那个酒窝男孩的时候,邹文雨少见地没有多问一句。魏惟一纳闷,“你怎么不问这个,其实他长得还不错。”

邹文雨喝一口咖啡,舔掉嘴唇上的泡沫,“因为撞号了呀!”

魏惟一瞬间沉默下来,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觉得自己......大概两者都行,但是更倾向做1?但如果是蒋均良的话,他喜欢看那个时候他的汗珠掉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再慢慢俯下身吻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邹文雨的手放大在面前摇了摇,魏惟一回神,尴尬地朝他笑笑。

邹文雨狐疑地看他一眼,随意问道:“哦,对了,那个酒窝你有他微信吗,我推给我前男友。”

“没有。”魏惟一诚恳摇头,“不过我有那个黄毛的,你要吗?“

“不要了,算了,本来也是顺便问一问。”

两人喝完,往学校走。经过原先网吧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家饭店。魏惟一有些怅然,和邹文雨提起,后者却轻描淡写地说起以前被许志行拽到网吧好几次,硬逼着他吸食二手烟。

魏惟一默然。

“我年前去医院看过他一次,知道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就放心了。”邹文雨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去见那个人渣。

魏惟一张大嘴巴,“你以前去过?”

邹文雨微微笑,这个笑没有什么温度,“当然,我怕他突然醒过来。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他爸妈都在那,还在讨论到底谁负责他的费用。他妈妈说这和她没关系,她早就把抚养费一次性付清了,他爸爸说你也有责任,总之吵得不可开交。后来医院把他俩拉走了,走的时候谁的心都不在那病床上。”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哀,不过,”邹文雨转头,声音有些颤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也是恶有恶报。当然,我早就查过了,他爸妈不管是谁都负担得起这个费用。”

两个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到达学校大门,门卫说现在不是开放时间,他们只好遗憾地离开。

魏惟一终于提到蒋均良,而邹文雨像是终于等到他说这三个字一样,用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和稍稍叹气的语气道:“你还喜欢他啊,人都那么明确拒绝你了。”

“我知道啊,可喜欢这种感情,我也控制不了啊。”魏惟一嘟囔道,“我要能不喜欢,早不喜欢了好吗?”

校内的铃声远远地传来,模糊又熟悉。邹文雨停下脚步,对魏惟一粲然一笑,“那你就受着吧,痛苦也好,快乐也好,反正都是你自找的。”他深黑色的瞳孔看着对方,似乎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魏惟一很久以前看过一本书,是和蒋均良在图书馆里翻到的烂俗鸡汤。语句一般,但他莫名记了很久。上面说,因为是你的选择,所以不要有怨言,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都是你自己选择承受的。大家都是这样的,做了个选择,也许不对,也许要遭受午夜惊醒的辗转反侧,也许要掩盖心如止水下的偶尔xx,也许要经历压抑着痛苦的快感,但是我们选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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