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那之后，那个想吃鱼或者想喝粉色罐罐的就会和他讲的少年就不能说话了，他没有办法得到人类语言的反馈，没有办法完全知道他的Omega想要表达的意思。

温零知道他听不懂自己发出的频率和叫声，但有时候却会不由自主想和他说些什么。

他能感受到他的Omega有几次迫切的想要表达一些比简单的「是」或者「不是」更加具体的信息。

可他接收不到，只能尽可能去猜温零想表达的意思。

然后从对方那里得到「不是」的反馈。

沈凛虽然表面不说，心里却十分在意。

那种「猜不透对方想要什么」「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的茫然让他倍感焦虑，哪怕温零根本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还会不厌其烦的和他玩猜谜游戏。

闭上眼睛后，沈凛很快便陷入浅寐。

为了时刻关注到外面的动静，他不敢睡得太死，这也就导致他的精神半吊着不敢放松，做了一个十分混沌的梦。

梦里，他在深海中浮浮沉沉，所能仰仗的只有脚下的一叶孤舟。

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耳边是怒号的海风和海浪翻滚的声音，被剥夺的视觉放大了人内心的恐惧，无法脚踏实地地摇晃更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黑暗吞噬。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被卷进了深海里的漩涡。

强烈的失重过后，海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他在黑暗中不停的挣扎，但却始终都在下沉。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就在此时，他听到高昂的鸣叫声破空而来，震击得耳膜嗡嗡作响。

沈凛倏然睁大眼睛，在起身的同时猛吸了一口气，周围一片明亮，被子上海盐信息素残留的味道格外让人心安，瞬间抚平了他焦躁的心情。

手表显示他睡了四个小时。

对于S+Alpha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沈凛抹了一把脸，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穿好衣服之后走到卫生间去洗漱，然后照了半天镜子确定自己无论状态还是脸色都没有任何破绽之后才推开房门。

泳池里养了不少鱼，水底的海藻也长得十分茂盛。

由于范围过大，水面也并不处于平静状态，仅凭肉眼已经很难准确地找到温零所在的位置了。

沈凛走到泳池前蹲下身，把手掌探进水里左右晃了晃。

“温温，你刚才有叫我吗？”

过了一会儿，温零才缓缓的游到附近，刚露出脑袋就发出一串短短的频率。

“怎么了？我听不明白，是哪里不太舒服……”

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有一个小号的脑袋探了出来。

沈凛心跳顿时乱了好几拍，后半句话立刻哽在喉咙里，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飘在温零旁边的小家伙，嘴唇动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

温零朝着天空喷了一口水，立起身体转了一圈。

刚出生的小家伙还没学会喷水，有样学样的张了张嘴，歪歪扭扭的跟着转了一圈。

这一刻，沈凛内心的悸动无法言喻。

即便已经用了一年时间做心理建设，这种跨越物种的奇妙亲情链接依旧让他的心绪如同翻滚的海浪波涛汹涌。

“你怎么……”

沈凛语气明显有些不稳，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温柔的摸了摸温零的脑袋，改口：“辛苦了。”

温零脑袋抵着他的掌心转了个圈圈，然后在水里左右摇晃，看起来开心极了。

旁边的小家伙才出生，刚在家长的带领下学会怎么换气游泳，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新奇。虽是第一次见到沈凛，但他在薄雾海风信息素的安抚下长大，通过气味就可以辨识出对方的身份。

发现沈凛伸手之后触碰的不是自己之后，他看起来明显有些着急。

初生的小海豚不敢离家长太远，只见他贴着温零从右边游到左边，又从左边游到右边。

见他这几乎下一秒就要学鲤鱼跳龙门扑到岸上的架势，沈凛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

由于还没有发育完全，小海豚皮肤的手感比温零软得多，像刚拆封的果冻一样Q弹，惹的沈凛一点都不敢用力，生怕伤到了他。

贴着父亲热热的手心，小海豚显然高兴坏了，尾巴在水里扑腾的特别欢乐，使劲儿往沈凛的手掌上蹭。

沈凛的心霎时软到了极点。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这可爱的小家伙从水里捞起来抱一抱。

但他不知道这样是否会对海豚宝宝造成伤害，所以只能亲昵地摸摸，在确保宝宝安全且健康之前不去进行过多的接触，以免人体自带的细菌会感染到新生的海豚宝宝。

伴随着群发短信传出，夏棉和连悦很快就赶了过来。

这一年来大家都紧张得不行，担心生产的时候会出现什么触及知识盲区的问题，连悦和夏棉两人时常凑在一起研究海豚分娩的资料，连着十来个小时不休息是经常的。

谁能想到，在这么个所有人都不敢放松的关键节点，一觉醒来泳池里的海豚已经变成了两只。

这未免也太梦幻了！

为了以防万一，连悦和夏棉来了之后依旧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待纪曜赶过来之后才把两只海豚放进一大一小两个水箱里用专业仪器和设备做全方位的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鉴于整个孕期享受着Alpha的陪伴和天底下最体贴严谨的照顾，温零的健康指标基本都处于平均线以上，只是稍微有些贫血。

“这有没有什么大碍。”沈凛不太放心，“严重吗？”

纪曜将体检表合上，随口道：“正常的，海豚分娩过程中出血量本身就比较大，贫血是无法避免的，慢慢补回来就行，不严重。”

听到这番话，沈凛稍微放心了一些，但心里还是隐隐抽痛，抚摸着乖乖飘在水箱里的温零不说话。

“这个血液抽检性别数据显示和人类不一样啊，我好像完全没见过这种。”连悦盯着电脑看半天都没研究出来，好奇的问纪曜，“你能看出来吗，海豚宝宝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是Alpha吗？”

夏棉伸头看了一眼：“哎，就是，我当时给温零做检查的时候是正常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每个物种的基因序列都不一样，你当时检查的时候温零是人。”

纪曜先回答了夏棉，然后转眼凝视着屏幕上那列数据，片刻后得出结论，对连悦道：“雄性，Omega。”

“嗯？”连悦大吃一惊，“竟然不是Alpha吗？我还以为信息素等阶这么高而且孕后期胎动这么明显肯定是Alpha。”

纪曜望了沈凛一眼：“那我就不知道了。”

S+Alpha通常都不会轻易繁衍后代，一旦做出这种选择，肯定希望自己能拥有最完美的继承人。虽然从没有人公开确认过这一点，但这早已成了全人类的共识。

因为古往今来，所有的S+Alpha的继承人都是A+以上的高阶Alpha。

“嗨呀，没关系嘛，Omega也很可爱的是不是——”夏棉出声打圆场，激动的搓搓手，“我最喜欢Omega了，小侄子快点长大给我亲亲抱抱！”

在他话音落后，沉默不语的沈凛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房间内所有人顿时不再说话，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温零也察觉到不对，在水箱里焦虑地摆动了一下身体。

沈凛转眼凝望着他，发觉自己可能引起误会之后正想解释，旁边的纪曜就开口了。

“检查完就把他们放回水里去吧。”

全场最懂水族的纪曜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怠慢，赶紧推着水箱把温零和海豚宝宝放回泳池里，小家伙在水箱待了个把小时无聊到不行，回到泳池之后立刻活跃起来，在温零周围上蹿下跳。

倒是温零显得没那么精神，在浅水区漫无目的地游，每隔几分钟带着海豚宝宝露头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