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10)

作者:而苏 阅读记录

我深吸一口气,站在操场边上发呆。

篮球拍地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韩奈叫了我的名字。

“咦!黎海生,你怎么也来得这样早?”

我回过头去,见他只穿着一件白色跨栏背心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个篮球。

我见到篮球两眼冒光,心中那点不愉悦也被抛到脑后:“你在打球?”

韩奈点了点头,朝我勾手指:“早听说你会打球,过来,一起玩。”

第10章 22-24

我把书包甩在球框下头,跳着过去从韩奈手里抢过篮球,那会的篮筐对于我们这群小孩来说还是个太高的目标,我须得努力向上才能将球扔进框内,对于韩奈来说,也是同样。

我俩一场球打得根本不像是个竞技游戏,反倒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情感来,我想,韩奈原来也没有女生口中那样霸道蛮横,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不知道韩奈是如何思考这事,反正在此之后的四天里,我每天都起个大早跑去操场和韩奈打篮球,当我拿起篮球的时候,顾柏川这个名字好像终于能从我的心中划去了。

我的视线会追随着落在韩奈已略显形状的肱二头肌上,也会落在他跳跃起来时,小腿肚绷紧的曲线上,那个时候韩奈就会露出点笑意,将球从我手底下抢走,伴随着他跃起又轰然落地的声音,我竟然听出几分心悸。

然而这心悸在刚萌发时就被人一巴掌拍在地上,打得我措手不及。

那时候我的面前正摊着一本漫画,我捻纸的手打着颤。

韩奈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另一只手虚掩在漫画前方,煞有其事在我耳边说:“你知道男生和女生是怎么生小孩的吗?”

“什么?”我盯着漫画上那两具似曾相识又完全不同的肉体,根本听不清韩奈在说什么。

我浑身犹如蚁蚀,想要将漫画扔远,又想要俯下身去将它看个仔细——这本漫画和我之前在心理咨询室的书架后方看到的那本差不太多,同样是粉红色调的封面,里面的内容都是些让人面红心跳的东西。

但是也有不同,这上面写的都是日本字,我是半点看不懂,只能看明白那画面里男女相交的画幅占据一多半,比之前那本台言还要露骨。

韩奈伸出一根指头在男女交叠的地方点了点:“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怎么生小孩?”

他的问题问得我茫然,就好像是家门口一棵老槐树从我出生那年就立着,蓦地有人来问:你知道这槐树是如何被种下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棵树生来就在,天经地义,从没曾想过一棵树之所以生长在那里,是因为从前有人特意栽下。

韩奈咧着嘴巴露出不端的笑,贴在我耳边低语:“是要把男人的那个,放进女人的那里。”

热气喷洒在我的耳廓上,我的耳朵红得滴血:“哪个?哪里?”

韩奈用左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在中间的圈圈里进出了两下,那动作被旁边的男生瞅见,两个人目光对视,不约而同发出怪笑,目光紧盯着我,好像是看不起我对此了解甚少。

我红着脸,刚要把漫画合起来,却有另一只手在我行动之前,先行把漫画甩在韩奈的脸上。

我瞪大眼睛看向韩奈,而后者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呆愣在原地。

顾柏川沉着一张脸,站在我身后,没等我开口就拽住我的手腕往外拉:“跟我走。”

我在抬头看到顾柏川的一瞬间大脑空空,以至于他已经将我拽出校门,我才幽幽回神,按理说,我应当惊恐于顾柏川会不会把我看那种漫画的事情告诉陈敏,但我在那时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顾柏川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生孩子是要把男人的那个放进女人的那里?

我想起他每日看的纪录片,那里头隐约是讲过动物之间的那什么之事,奈何我对诸多生物学术语半点兴趣没有,囫囵吞枣看过去了,什么都没记下来……而顾柏川是早就知道那档子事了吧!

想到这里,我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红,又羞又气,羞于这些不可言说的玩意儿,气于顾柏川早就知道却从不告诉我!甚至我要从韩奈那里听说,让他们觉得我是幼稚懵懂的小屁孩!(虽然按照年龄来说,我们确实都是小屁孩)

顾柏川却和我想的不是同一件事,他抓住我的袖口,把我往马路边上带,力气出奇得大。

“哎!”我叫嚷起来,“你不要拽我,我要回去拿书包!”

顾柏川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书包?你这两天写过作业吗?”

他从来没这样看过我,那眼神相当令我讨厌,因为向来只有陈敏这样看过我——在她贬低我、准备开骂的时候。

可陈敏毕竟是我妈啊!顾柏川又凭什么?

我甩开顾柏川的手:“我写不写作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许这么看着我!”

“我不许?那谁许,韩奈吗?”

“跟韩奈有什么关系!”我低声反问,推了顾柏川一把,咬牙往前面走去。

确实,书包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反正我爸妈现在忙着吵架也没空搭理我,所以我现在就要直接回家去了!

但顾柏川早有准备,下一秒就拽在我的手腕上——这回不是衣袖,我手腕上的皮肤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温度,仿佛是被一团火烫了一下,心虚姗姗来迟,我顿在原地。

“你应该少和韩奈来往。”他说。

“为什么?”

“他是八号院的人,他们……”顾柏川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同样的话陈敏已经说过八百来遍:那一墙之隔的院里,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你看他们家长每天忙得不着家,根本没空管孩子,风气乱得很,要么说去年高考的时候总共没几个考上大本的……生生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要学会交好的朋友。

什么叫“好的朋友”?

我觉得陈敏的话很可笑,说得好像她自己就有空管我一样。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柏川竟然拿跟陈敏同样的话压我!

心底的火焰一下就烧起来,从胸腔一直窜到喉咙,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我盯着顾柏川的眼睛,问道:“你不理我,难道还不许我跟别人玩了?再说,八号院的人又怎么样?我和韩奈的成绩也差不太多,哪能跟你这样的好学生相比!”

我把“好学生”三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它们已经在我嘴里被咀嚼了千百遍。

陈敏总是说,顾柏川如何如何,或许是我心中早有怨念,那时就像被点燃的炮仗,在顾柏川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我的话就已经掷地有声落下。

我说,如果你看不起我,你该早说,早说我就不缠着你了。

话已出口,犹如泼出去的水,被泼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完全是未知数,在那短暂的几秒里,我就像是被定住手脚的木头人,呆愣地、无知觉地看着顾柏川抬起胳膊,拳头在即将触及到我身上的前一秒松开,但已经发力的胳膊却没有停下。

他将我推倒在水泥地上。

蓝天被杨树的树冠裁碎,映在我的眼睛里,楼上空调机嗡嗡转着,有水滴在我的脸颊上,如果不是因为屁股蛋子疼得厉害,我真想就这样放空躺在这里,只可惜蝉鸣令人焦躁,声声搅乱我的大脑。

我在愣怔了半分钟之后,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什么都没有说,拳头狠狠砸向顾柏川的肚子。

他被打得恼火,手指死死钳在我的腕上,又将我压回地面,跨坐在我身上,双目圆瞪仿佛冒火,他说,黎海生,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我没说话,在他身下挣扎好似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可惜,就算你这样想,你还是得看着我!”顾柏川很少这样大声说话,可那天他就是在我耳边这样吼道,“反正你也得一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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