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复始+番外(26)

又过了会儿,他很突然地开口了:“我妈让我今天不用回去,就睡这边。”

我停下笔,抬眼看他。

他本来手中握着笔还在写,察觉到我的目光,停下来,抬眼与我对视。

片刻之后,他笑了笑,说:“我奶奶回来了。”

大概是什么豪门狗血剧情吧。我没问,“哦”了一声,垂眸当无事发生。

到了我平时回家的时间,我把东西收进书包,正要走,忽然想上洗手间,就搁下书包过去了。

出来后,看到池郑云也在收拾东西。

我跟他说了声,就提起书包走了。

阿姨没在家,我整理着周一要带去学校的书本,可找来找去,没找到下午做的一套卷子。大概是落在池郑云那里了。

我打电话给他,他找了下,说确实是和他放在桌上的一堆卷子混在了一起,问我急不急着要,不急他就明天带去学校给我。

其实不急着要,但我不想在学校里和池郑云有不必要的交集。

边西川的舔狗天天盯我,万一知道了我周末和池郑云一起写作业,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

之前池郑云在食堂里和我坐一起吃饭说话,就已经令他们急得不得了,就差口吐白沫着说:怎……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有一种说法是边西川和池郑云是王道CP。就是说这俩是男同,并且在谈恋爱的意思。而我是小三,三了边西川。

他们真的是脑子有大病。

我就跟池郑云说我急着要,现在就过去拿。

反正就隔着几栋楼,很近。

我过去敲门,池郑云很快就开了门。

我愣了一下。

屋里的烟味特别浓,混杂着酒味。

池郑云显然已经有点醉了,不光眼神飘忽、身形轻浮,连头发都有点乱。

他还没戴眼镜。

他不戴眼镜的样子和平时比起来挺不一样的。

我一时说不上来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儿……总之就是有点颓废的感觉吧。

我进去,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堆易拉罐啤酒,旁边地上有好几个空瓶子。

池郑云去餐桌那儿拿了卷子递给我。

我拿着卷子,很为难。

就算我再是渣男,面对此情此景,大概还是应该意思意思地问两句?

“你没事吧?”我问。

他的笑容里带着歉意:“刚不知道你还会过来……让你见笑了。我没事。”

压力真的有大到这个程度吗?我很疑惑:“你的成绩,我感觉你想考什么学校都可以了。”

他靠着餐桌,对我笑:“不是大学的事儿。”

说话间,顺手从身后桌上摸到了烟,拿了一根点燃了抽。

我有点好奇,但又觉得追问别人的私事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打算把我的秘密告诉池郑云,如果去问他的秘密,就挺不公平的。

于是,我就准备跟他说我先走了。

可是他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些祈求:“你急着回去吗……我现在有点难过。黎川,你愿意陪我一会儿吗……当然,你可以拒绝。”

我看着他。

他望着我的眼神很湿润,很脆弱,能看出来应该是真的很难受。

我白蹭了他这段时间,于情于理,确实没法儿干出果断拒绝他的事。

于是,我坐到了沙发上,看着他。

他去冰箱里拿了一排养乐多过来给我。

我:“……”

气氛到这里了,给我这个?

当然,假如他把啤酒递给我,我不会喝。而现在他的举动令我更放心了。

我早说了,杨复就是杞人忧天,哪来那么多男同,姨婆的小儿子想强|奸我估计也不是因为他是男同,只是因为他三十多了还没老婆给憋疯了,就他那怂样儿,能得手的对象只有我。也许还有他妈,但……到底没到那地步。

池郑云坐在我旁边的地毯上,左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右手拿起一罐啤酒慢腾腾地喝着。半晌,他说:“今天是我生日。”

“……哦。”

这话不好接。如果我问他怎么不回家过生日,显然是踩人痛脚。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摆明了其中有很不愉快的隐情。我如果问他怎么回事,显得我八卦。他如果拒绝回答,我就会很尴尬。

所以我保持缄默。

又过了会儿,他低声说:“是我父亲前妻的忌日。为了避讳,我一般是过另一个生日,而且不会大操大办。”

“……哦。”

他扭头看我,笑了笑,说:“别误会,我妈不是第三者,我父亲的前妻是意外去世,当时我妈还不认识我父亲。”

我点了点头。

他回过头去,看着电视机,又喝了一口酒,说:“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是我父亲亲生的,是我妈带过来的拖油瓶。我生理学上的爸爸是我父亲的司机,他也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因为那场车祸的后续处理,我妈才认识我父亲。”

“……哦。”

可能是因为我的反应过于令人丧失倾诉的欲望,池郑云没再说了,低着头一直喝酒,直到还剩下三罐,他终于不喝了,没法儿喝了,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我小声地叫了他好几下,他都没动静。

也行吧,醉了睡一觉,可能醒来就好过了。我这么想着,用沙发毯盖住他的背,认真思索要不要离开。

他都睡着了,我继续待在这里干什么?

但是,他都醉成这样了,会不会等下梦游啊?我没见过杨复醉成这样过,也没见过别人喝醉,不清楚会怎样。

应该不会吧?都睡得叫不醒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梦游着失足坠楼了呢?

人道主义精神令我留了下来。

但这么干坐着挺无聊的,我拿过池郑云的词典背了几个单词,眼睛不受控制地一直朝茶几上瞟。

还剩三瓶啤酒。

我没喝过酒,啤的红的白的都没喝过。

这东西很好喝吗?那么多人喜欢喝。味道闻起来很不怎么样啊。

我盯着看了几分钟,看了眼还趴在那里沉睡不醒的池郑云,想了又想,决定开一罐试试。

我开了一罐,喝了一口,味道一言难尽。不能说难喝,但绝对也不好喝。

但是……总之,我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这东西的味道在我的接受范围内,我就想试试喝醉的感觉。俗话说,一醉解千愁。我试试是不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吧,不然怎么会有这句话呢?不然池郑云怎么就喝呢?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好想一醉解千愁,我好愁。

或者不能说是愁……就是难受,彷徨,无助,自我唾弃。

这段时间我表面上看起来如常,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甚至开始反感杨复了。

我很少看到他,但只要看到他,我就觉得他很令人厌恶,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我都觉得讨厌。我甚至暗暗地希望他不要回来。

但这样显然是不正常的心态。

他养了我这么多年,对我那么好,我却因为他有女朋友了就这样地怨恨他,农夫与蛇里面的蛇看到我都要甘拜下风吧。

我越想越难过,一不留神就喝完了一罐,还开了第二罐。

这会儿我眼前已经有点飘了,有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很新奇的感受,手指尖酥酥的,好像丧失了感觉,但其实还有感觉,但这感觉似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说不清。

你别说,这感觉确实上头上瘾。

而且,虽然我一边难受着,另一边却又无端地开心起来。

我不知道我在开心什么,但就是觉得开心,还笑了起来。

喝酒确实挺放松的啊。

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我盯着茶几上池郑云的烟看了一会儿,没能忍住快乐的诱惑,拿了一根,学着池郑云抽烟时的姿势,把烟叼在嘴里,低头点了火,抽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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