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喜欢我的钱(135)

作者:生姜太郎 阅读记录

就上去不到十分钟,下来就成这副模样了。

“没什么,”季时风云淡风轻地说,“他要和我分了。”

马一阳张嘴傻了半晌,抬脚要往楼上冲:“他住几楼啊,我去问问。”

“别去,”季时风拦住他,“丢脸。”

“你这时候了你还顾什么丢脸不丢脸的,”马一阳看着比季时风着急多了,“你就这么分了?你挨的打白挨了?爷那边好容易松动了点儿,你现在分?”

“他要分,”季时风走下台阶,“那就分。”

“那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马一阳直跺脚,“你去问他求他啊!”

季时风轻轻一笑:“没用。”

如果一个人决定要抛下另一个人,再怎么问、再怎么求都没用的,季时风太清楚了。

他妈妈走的时候,他哭着问为什么,他抱着妈妈的大腿求妈妈别走,他追问过、也哀求过,换来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还有行李箱拖过石板路时“咯噔”的声音。

直到今天,季时风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听到的那阵声音,行李箱碾过的不是老胡同布满青苔的石板路,而是他的心。

人吧,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一直害怕路辞不要他,路辞就真的不再要他了。

季时风现在心情没有什么起伏,说实话挺平静的。

至少这一次,是他先掉头离开的,他不会再让任何人的背影再将他碾碎一次。

马一阳双手叉着腰,呼了一口气:“我觉得他也是被家里逼的。”

“算了,”季时风说,“走吧。”

他率先抬脚往外走,马一阳回头望了眼黑黢黢的楼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

打心底里讲,马一阳的看法和季博文一样,也觉得路辞坚持不了太久。他对路辞的印象就是个成天傻乐的有钱少爷,没吹过风没淋过雨的,这心理承受能力能好得了吗?身处这种两难的境地,他怎么可能有勇气和家里对抗?再说了,他家现在这岌岌可危的情况,他要是还和家里对着来,说轻点儿是雪上加霜,说重点儿就是不孝。

但这话季博文能说,马一阳却不能说。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他这哥们儿对路辞有多上心。明明是心思那么深的一个人,成天对着手机聊天傻笑,手臂上戴着根黑色小皮筋,也不嫌幼稚;以前打起工来命都不要,结束了一个兼职立刻赶去下一个,现在在路上就连看到一家冰淇淋店,都要停下来把店名和地址记在备忘录上,惦记着要带路辞过来尝尝。

马一阳看着季时风的背影,在心里嘀咕真是奇了怪了,季时风那么喜欢路辞,怎么被分手了看起来却和没事人似的。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也许季时风没那么脆弱,经历的事儿多了,分个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时风步伐稳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逼仄的巷子,前面就是宽敞的路口。炙热的阳光没了高墙的阻隔,猛地朝季时风扑来,季时风下意识地眯起双眼,紧接着脚步一顿。

“车停前面一个小公园了。”马一阳说。

然后,马一阳瞳孔一缩,惊诧地看着季时风——

季时风仿佛站不住似的,忽然弓下了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回事?!”

马一阳赶忙冲过去扶着他的一边胳膊,看见季时风脸色发白,死死咬着牙,额角全是细密的汗水。

“是不是中暑了?”马一阳低下头问他,“你靠边站会儿,我开车过来接你。”

他搀着季时风想往巷子里的阴凉处退点儿,季时风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而后,季时风一只手撑着膝盖,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骨骼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蹲了下去。

马一阳吓坏了:“我打119,赶紧去医院看看。”

季时风摇摇手:“不用,你先走。”

“你这样我他妈怎么走!”马一阳吼道,拽着他的胳膊要将他扶起来。

季时风一只手撑着大腿,另一只手支着地,低垂着头,嗓音低沉:“让我缓缓。”

闻言,马一阳愣住了,他一下就明白了,季时风不是中暑,也不是病了。

季时风深深呼吸着,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巨大的痛苦不断地从他身体深处涌出,像一波波汹涌的浪潮,将他整个吞没。

这一次即使没有看见路辞的背影,即使没有听见行李箱拖过石板路的声音,季时风却觉得他还是被碾碎了。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季时风咬了咬舌尖,借由身体上的痛楚让自己清醒一点,正如八岁那年母亲离开时,季时风追在她身后哭,用石头划自己的手臂,想换来他妈妈回头看看他、心疼他、怜悯他。

这么热的天,他却疼出了一身冷汗。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

此刻,路辞看着面前的季时风,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止不住:“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季时风也看着路辞:“走了,舍不得,又回来了。”

他已经穿过了两个路口,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季时风长久以来的压抑、克制、隐忍、自卑、敏感全部轰然倒塌。

他站在阳光下,看着远处那条阴森潮湿的小巷,那条巷子并不在光能够照到的地方,苔藓爬满高墙,水沟臭气熏天。

那一刻,季时风在想,他的倒霉蛋受不了的吧?

他是那么敞亮通透的一个人,要他一个人走过那条逼仄、阴暗、潮气氤氲的巷子,他怎么受得了?

他肯定不习惯,肯定会害怕,肯定会摔跤,肯定会哭鼻子。

季时风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痛楚,他在想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逼路辞做选择,怎么舍得让路辞一个人走进没有光的地方。

比起路辞,其他的一切简直不值一提。

即使路辞一次次犹豫,那也没有关系,有他坚定就够了;如果路辞左右为难,那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后退一步,不给路辞压力,不逼迫路辞;就算路辞撑不住了要放弃,那也没有关系,他就站在路辞能看见的地方,他永远不会让路辞失去他。

路辞牵着他走出过悠长的胡同,他也会牵着路辞,直到走出这条阴暗的小巷。

还好老天爷还是眷顾他,在他转身往回奔跑的同时,他的倒霉蛋也在奔向他。

“季时风,季时风,”路辞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季时风……”

“傻蛋,”季时风红着眼圈,“哭成这样,怎么这么傻。”

·

回到了家里,林咏梅眼圈通红,见到季时风仍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了。”

“阿姨,”季时风牵着路辞的手,“叔叔。”

林咏梅的视线落在了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目光微微一顿。

路辞先是手指一松,继而更加坚定地回握住了季时风。

林咏梅说:“别在门口傻站着了,进来吧。”

路祖康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路辞不敢直视爸爸,垂头说:“爸,对不起,我错了。”

他忤逆父母的意思,还对爸爸说了那么过分、那么难听的话。

路祖康抬眼,看了看路辞,又看了看季时风,疲惫至极地摆了摆手:“你没错,是爸错了。”

错的不是他的两个儿子,而是他这个逃避责任、懦弱无能的父亲。

路辞喉头一哽:“爸……”

“小宝儿,你说得对,我没用。”路祖康站起身,缓缓朝屋里走去,“我没资格说你们什么,你不是孩子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季时风和路辞的事情,他知道有段时间了。

有过愤怒,有过失望,也有过震惊,但长久以来的逃避已经逐渐吞噬掉了他身为父亲的责任感,他再次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每天只是昏昏沉沉地躺在不开灯不开窗的房间里,将整个家都抛给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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