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你了,我的角儿!(65)

作者:两杯白 阅读记录

江玉堂点点头说:“凡入室弟子,需师访徒三年,徒访师三年。师爷,这事儿我操着心呢,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剧团改制和办戏校的事……”

“咱这是吃饭是开会呢?”李清芬大着胆子拦了句,“师爷,瞅瞅那些小的……”

周阔海抬眼一看,凉菜都齐了,热菜正上着,除了汪橙,那三个孩子眼巴巴瞅着餐桌。

“哎呦哎呦。”周阔海不好意思地说:“我的不是,咱们边吃边聊。雅梅啊,你教出来的孩子好!你瞧桃桃和小高格,哈喇子都流一桌。”

汪雅梅勉强笑了笑,低下了头。

周阔海吩咐道:“开酒吧。”

“还没开酒,看来我没来晚。”外边有人说着话走了进来,众人回头,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爸。”穆瓜站了起来。

穆小乙进门径直往首位走去,和周阔海握着双手,满脸堆欢道:“好些年不见了,老先生您硬硬朗朗的一向可好,还记得我吧?”

周阔海要起身,穆小乙稍稍使力没让老头站起来。

“看这话说的,这么大一个老板哪能说忘就忘。托您福,一向都好。”

穆小乙和江玉堂也打了个招呼,“我不请自来讨杯酒喝,没打扰吧?”

穆小乙起家时便和剧团多次来往,他开发南城那阵子更是不住请剧团演出宣传,和江玉堂最熟悉。

如今今非昔比,六义集团财敌连城,他今日能过来其实是冲着江野和汪橙。

穆小乙去医院探望时留了张卡,却被拒绝了。江玉堂人未老却有着老艺人的清高,他是了解的,当时没有推让。今日得到消息,特意抽身过来一趟。

江玉堂把他往自己位置上让,穆小乙连忙躲开,“咱都别见外,我也坐不住,您坐您坐。”

这位身家不菲的大老板说着话竟走到末位,坐在儿子边上时又朝汪橙江野点了点头。

“这也不合礼数啊。”江玉堂说。

穆小乙又回了两句客气话,等众人坐好了说:“既然来这里了,容我尽尽地主之谊。”

随着他话音刚落,进来两名服务员,穿着旗袍、开叉到大腿的高挑漂亮小姐姐。一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盛满了酒的分酒器,没有酒瓶,不知是什么酒。

穆瓜闻到酒香,惊讶地叫了一声:“哇!”很快被父亲的眼神制止住,他憋着话没敢说。

自打两个小姐姐进来,汪橙的目光便跟着人家走,分酒时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其实是在看酒,那酒淡黄色,像勾了薄薄的芡一样,倒起来拔丝,给人一种非常厚重的感觉。

顷刻间,房间里酒香弥漫,没有半点辛辣,回味甘甜。

江玉堂师兄弟三个都是酒虫,外带周阔海,不由瞪直了眼。

从小姐姐们进来,江野就发现汪橙不错眼珠地瞅着人家,还两个换着瞅,一双眼睛不够他忙活的。江野白了他一眼又一眼,汪橙根本没留意。

江野勾出来那枚碧绿的半月形吊坠,用手捏着玩儿。

“汪橙?”他轻叫一声。

汪橙偏头看他,他说:“你瞧我脸绿吗?”

灯光折射出浅浅的绿色,全打在江野脸上。汪橙还不知所以地回了句:“挺绿的。”

李逸臣低头忍不住一阵笑。

“各位都是行家,这酒还行吧?”穆小乙端起了酒。

“好东西,好东西!”高大柱连夸了两句好,“闻起来就知道是好酒。”

一众人举起酒杯,穆小乙说:“酒是好酒,就是后劲大,咱们只碰一杯,余下的各凭所能,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强求、但管够。”

高大柱忙捧着:“穆老板慷慨!”

“按说碰杯前得周老先生说两句,奈何我就这一杯的量。”穆小乙笑了笑,问道:“老先生,我能说两句吗?”

周阔海知道他有话说,伸伸手道:“穆老板别这么见外。”

“那好。”穆小乙举酒站了起来,一阵椅子声响,众人都忙起身。

“我量浅不恭敬,把话都说在这一杯酒里。”穆小乙身上带着儒商的气质,他缓缓说:“今天既是周门弟子团圆,我先祝周老先生艺术永葆、传人济济,再祝咱河州市剧团硕果累累、再创辉煌。最后嘛……”

他转面看向江野汪橙,说:“祝两位康复出院,还是当日那句话,如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无有不应。干杯——”

酒盅不大,不到一两的量。

江野浅浅抿了下,轻微的辣味中更多的竟是甘甜。他瞧着大家都一饮而尽,脖子一扬,也干了这杯。

周阔海细细饮完,长长嗯了一声放下酒杯,用戏曲念白道:“好酒!好哇酒!入口柔,一线呐喉——”

人已老迈而中气十足,几个字念得抑扬顿挫、既沧桑又铿锵,如这酒般醇厚。

“好!”大家齐声叫道。

都是行家里手,所谓三分唱七分白,老头子这段念白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望尘莫及。

周阔海哈哈一笑,拿起筷子,“大家别捧了,都动起来吧。”

汪橙给江野夹了筷子白斩鸡,看着他面前的空酒杯,说:“吃点东西,这酒后劲很足。”

江野不肯信,“又不烈。”

“半个小时后你就知道了。”汪橙又给他夹菜,两三下把他碟子夹满,“现在不吃,等酒劲上来你就要饿肚子了。”

“真的么?”江野问。

“这酒我师父喝过一次,他酒量很高,只半斤醉了一天两夜。”

“那你不早说!”

穆小乙听到两人说话,好奇问汪橙:“你知道这酒?”

汪橙说:“茅台窖藏,建国那年产的。”

江野满眼崇拜地看着他爷们。

穆瓜插话说:“橙哥这酒可不多,我爸没几坛,我二伯要了几次,一两都没讨到!”一句话把他爸家底给抖了出来。

汪橙知道这酒贵重,说了声:“谢谢穆老板盛情款待。”

穆小乙更好奇他师父是谁,“敢问尊师是?”

“家师姓丁。”

“哦!”穆小乙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咱越说越近了,令师和我二哥是要好的朋友,常在一起讨论医道。”

说到这里,穆小乙不好意思笑了笑,决定把二哥卖了:“我二哥小家子气,从我这里偷了一坛,只给丁医生送去半斤。见笑了。”

汪橙说:“已经很贵重了。”

汪橙话不多,但回答得体、有来有往已比刚认识的时候强了太多,脸上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再也没出现过。

江野越看越乐意看。

这是家宴,穆小乙不便久待,闲聊几句便托辞告席。临走拍拍穆瓜后背,穆瓜不乐意跟他走。

“孩子想玩儿就留下吧,他们年少人在一起高兴。”周阔海发了话。

穆小乙刚离开,高大柱抄起分酒器就站了起来,“可把我憋坏了,师爷师哥师弟,这可是好酒!”

“这不废话么!”

“那,咱分了它?”

“分了分了,留着过年吗?”江野人来疯似的也举起了酒杯。

汪橙默默把他的酒杯按下,“不许再喝。”

“再喝一口?”

“半口不行!”

“那就半口?”

“抿一下都不行。”

“汪橙!我喝多又不是你喝多,你怕什么!”

他低声回答:“太折腾人。”

*****

四代人济济一堂,席间氛围温馨又热闹。

“来一段呗雅梅!”倪翠萍冲汪雅梅挤眼。

这个挤眼里头有内容,一旁李逸臣看了出来,帮人打了个配合:“都说汪师姐的小花旦独一无二,我入门晚还真没听师姐唱过,师姐来一段吧!”

“来来来,我伴奏,你唱哪段?”李清芬问。

汪橙看母亲微笑着,发自内心开心,再开心,脸上也只是如母亲那样的浅笑。

能逗汪橙鹅鹅鹅笑出声的,恐怕只有江野了。

汪橙替她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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