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妩(59)

没料到陛下直接将话挑明了,沈御医顿生冷汗,忙不迭跪在地上:“陛下,微臣只是奉太后之命来给您诊平安脉,其余一概不知啊。”

“这般紧张作甚?起来回话。”皇帝抬了抬手指,坐姿端正:“朕方才问的,你还未答。”

沈御医战战兢兢爬起来,斟酌一番,小声道:“陛下一切康安,只是…房事有些过度。”

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声声沉闷,如凿心上,许久,那声响停下:“医术不错。”

榻边的皇帝慢悠悠掀起眼皮,不带情绪的视线从御医头顶扫过:“待会儿你要如何与太后回话?”

沈御医只觉头顶好似悬了一把随时落下寒光凛凛的铡刀,心下发紧,连着话都说不利索:“微臣、微臣……”

“啪啦——”里屋忽的传来一声杯盏破碎的响声。

沈御医微怔,皇帝也拧了眉,朝里投去一眼。

一旁的刘进忠会意,忙不迭过去察看,待折返回来,附耳与皇帝道:“说是不小心打碎了茶盏。”

皇帝眼波微动,而后平静看向沈御医,薄唇始终维持着那抹温润弧度:“不必惊慌,朕近日养了一只猫儿。”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面上,无奈叹道:“野性难驯,看来还得磨上一阵。”

沈御医哪敢多问,唯唯诺诺附和两声,又表明态度:“微臣回去与太后道,陛下龙体康健,只是勤政劳神,需要静养……”

他觑着皇帝神情,声音愈发轻了:“这样,如何?”

皇帝思忖两息,颔首道:“甚好。也叫太后不必太过担心。”

这边厢沈御医如从阎罗殿转了一圈般,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劫后余生地从紫宸宫告退,阳光充沛的明间内,皇帝敛了脸色笑意,冷冷撂下一句“没朕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便大步流星朝着内寝走去。

刘进忠看那带起风的衣带,心底都哆嗦一下,一时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不悦。

寝殿门“哐当”推开时,李妩正蹙眉蹲在地上,脚边是一堆碎片,她两指间还捻着一块极为锋利的,阳光下泛着瓷白冷光。

裴青玄脸色陡然一变,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稍稍一拧,李妩吃痛出声,手中那片碎瓷也坠落在地。

“你做什么!”她白着脸道。

裴青玄沉着脸将她抱起,丢到锦绣堆叠的床榻间:“你要寻死,也要看朕准不准。”

李妩本就浑身酸疼,现下被他这样一摔,疼得直蹙眉,看着面前莫名其妙的男人,语气都呛着火:“谁要寻死了?我收拾碎盏而已。”

裴青玄眸光轻闪,审视的目光直直落在她雪白脸颊上:“为何不叫宫人来做?”

“不是你吩咐,不让旁人进来的么。”李妩撑着身子坐起,手掌揉了揉肘骨,简直无法理解这阴晴不定的男人:“我要想寻死,早在除夕宫宴被你折辱时,就一头撞柱了,何至于到今日地步?”

话音落下,屋内也陷入一阵沉默。

许久,裴青玄走到榻边,朝她伸出手:“朕看看。”

李妩疑惑:“什么?”

“手。”他说着,耐心不剩多少,抓过她的手,细细检查一遍,并无划伤。

这才放下心来,手却没放开,顺势包在掌心,牵着在榻边坐下:“以后不要碰利器。”

不等李妩细思他这句“以后”是什么意思,裴青玄捏了下她的手指,眸光深深凝着她:“为何打翻茶盏?朕先前已与你说过,太后帮不了你。”

“我不是故意打翻茶盏,只是口渴想倒茶喝,手酸一时没拿稳罢了。何况,我既已答应你的七日之约,何必再横生枝节?”

说到这,她抬起脸,那双清凌凌的乌眸一片坦然:“倒是你,做了亏心事,才疑神疑鬼。”

“亏心事?”裴青玄嗤笑一声,握着的手掌却加重了力气:“朕有何亏心?”

视线扫过她纤瘦娇柔的身躯,他眸色幽暗:“你本该是朕的。或者说,三年前,你就该在朕身下承歡。”

这直白话语叫李妩神色微僵,手也试图从他掌心抽出,不欲理睬他。

不曾想男人却抬起她的手腕,左右端详一阵,故作困惑道:“阿妩说腿酸,朕或许还信。这手方才还会挠人,如何就酸到连茶盏都拿不住?”

他语气十分温柔,温柔到李妩心下打了突,只觉毛骨悚然,下意识想跑。

然不等她甩开手,裴青玄忽的抬手解开腰间革带:“撒谎可不好。”

他语调和煦地说着,扼住她手腕与床栏缚紧的动作却干脆利落,毫无温柔可言。

在李妩惊惶迷惘的目光下,他攫起她的下颌,薄唇覆来:“待第二日约定履行完毕,阿妩再喊手酸也不迟。”

第30章

慈宁宫后殿里,窗棂半开,带着芳草香气的春风轻拂,将金丝藤红漆竹帘上的淡黄色丝穗都吹得摇曳。

“皇帝养了猫?”

拨转着白玉珠串的手微微一顿,许太后蹙眉疑惑:“他还有闲心养猫?”

“想来是政务繁多枯燥,养只猫逗逗乐子,有助放松心绪。”沈御医低垂着脑袋,嗓音发紧道:“陛下除了脸上那道猫挠的抓痕,其他并无大碍,只需静心修养即可。”

许太后听罢这话,迟疑片刻,多问了一句:“那猫挠得很严重?不会破了相吧?”

沈御医道:“太后放心,一道浅痕,不会留印。”

许太后这才把心装回肚子里,继续拨弄起珠串:“既无大碍,便是最好,你且退下吧。”

这话犹如天籁般,沈御医忙不迭行礼退下。

一旁的玉芝嬷嬷端着刚沏好的龙井上前:“娘娘这下可放心了吧。”

“哀家压根就没担心他。”许太后哼了一声,脸上摆出浑不在意的表情:“就他那样不仁不孝的混账,担心他作甚?方才多问一句,只是怕他那张脸毁了——性情都已经这般恶劣,若是连脸都不能看了,还有何用?”

玉芝嬷嬷眼角弯起皱纹,也不多说,只将茶递给自家这位口是心非的老主子:“娘娘喝茶。”

至于皇帝养猫之事,主仆俩也没多想,只当皇帝真是兴致来了,想养个小宠逗逗闷子。

转过天去,许太后从安稳睡梦里醒来,才坐在梳妆镜前照着鬓边多出来的白发,便听下面的人来禀,说是陛下又罢朝一日。

连着罢朝两日,许太后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昨儿个御医不是说没事么?如何又不上朝了?”

玉芝嬷嬷也纳闷:“不然,老奴去紫宸宫走一遭,替娘娘您看看?”

许太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拧着两道眉看向玉芝嬷嬷:“难道他这是在与我较劲?知道我将阿妩放了出去,故意做出这副消怠朝政的模样?”

玉芝嬷嬷怔了怔,轻声道:“应当不会吧?陛下又不是孩子了,如何会拿政事与您较劲儿。”

见许太后一副绞尽脑汁思索的模样,玉芝嬷嬷叉着手叹道:“还是老奴去看看吧?”

“不急。”许太后叫住她,沉着脸道:“再看看吧,看他能较劲几日。”

玉芝嬷嬷:“……”

得,方才自个儿说的话,太后娘娘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过主子既这样吩咐,玉芝嬷嬷也只得听令,直到第三日一早,前头又传来皇帝罢朝的消息——

这下,许太后是彻底坐不住了:“玉芝,你去瞧瞧,看他到底是什么病!好端端竟三日不上朝,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玉芝嬷嬷垂眉耷眼:“是,老奴这便去。”

不止是许太后按捺不住,听到陛下再一次罢朝,宣政殿的朝臣们也是一片哗然。

“杨公,您前两日去探望陛下,不是说陛下并无大碍么?”

“对啊,若无大碍,如何连着三日不早朝?”

“太医院可派人去看过了?他们是如何说的。”

一群服朱着紫的朝臣围着宰相杨博文忧心忡忡地询问着。若连着多日不上朝的事发生在太上皇身上,那倒不稀奇,毕竟当了那些年皇帝,晚年懒怠松懈也是人之常情。可当今陛下登基不到一年,且先前一直勤政,突然这般,就显得格外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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