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点火(5)
那应该是与他无关吧。柴荆想着,打开手机玩游戏去了。到了晚上,姑姑罕见地没有去打麻将,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要推门进来。
柴荆锁了门,姑姑气急败坏地喊:“你在里面做什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要锁着门?快打开,有事情和你说。”
柴荆套上裤子,下床开了门。
姑姑先探头进来,皱着眉,目光越过柴荆把房间扫了一遍,再看回他说:“你妈给你找了个家教,以后双休日都去他家补课。”
“我不去。”柴荆说完要关门,姑姑一掌推开房门,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爱去不去,丢的是你妈的脸。就你这个成绩,你妈还给你找了个副教授,真是杀鸡用牛刀,找国宴厨师来教你洗菜。你不去就算了,你自己和你妈说,我懒得掺和,浪费我时间。”
柴荆关上门,姑姑还在外面说:“反正我是指望不上你以后说,看在我带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孝敬孝敬我,你有没有出息和我没有一点搭界。”
柴荆拿出耳机,把游戏音效开到最大,挡住了姑姑的喋喋不休。
到了门市收摊的时间,柴荆给妈妈发了一条微信,说不想补课,也不想学习,让她推了那位教授的课。
十点多,妈妈才回了一句话:那你想好自己的出路了吗,不读书你能干嘛去呢?
柴荆也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地不想上学,对学习没有任何兴趣。
其实严格说起来,他柴荆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兴趣,十八岁了,愣是没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连玩游戏,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不过,最近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同性恋,喜欢男人,喜欢被男人触摸,喜欢被男人压在床上干,虽然自己第一次约到的男人,他早泄,才做了五分钟不到。
柴荆叹口气,想,下次再找其他人试试。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排斥和男人做爱的话,那应该能确认自己的性向了。他不反感自己是同性恋,他是想,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也要去弄清楚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自慰的时候能确定性幻想的性别。
思绪转了一大圈才回到原点,他打了几句话,又删除了。
最后他打了一段话出去:妈,我最后听你一次,如果还不行,我想自己做主。
半天,妈妈回了两个字:好的。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黑了屏后他揉揉眼睛想,十八岁生日,确实是没有人记得。
第4章 补课
一个星期后,何杏花来家里接柴荆,柴荆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开了门。他认识这个何阿姨,她是妈妈的远房表姐,柴荆小时候在她家里玩过,近几年过年的时候他也跟着爸妈去拜过年。
“哎呀,圆圆啊,长这么高了,今年几岁了,有十八岁了吗?”
柴荆点点头,开门让人进来。
何杏花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急着送柴荆过去,自己好去老年大学学交谊舞。“我在门口等你,你收拾好了吗?笔啊,本子,作业什么的。”
柴荆并没有把这些东西带回家过,在空无一物的桌子旁象征性地翻找了一下,背了个斜挎的腰包,走出来对她说:“走吧。”
看了眼他又小又瘪的腰包,何杏花欲言又止,心想着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十分钟后,她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了车,带着柴荆拐了几幢楼,在五号楼一单元门口停住了。
“这个小区啊,是以前政府划给高校老师的,小区里的人都是老师,教授或者校领导。这次要教你的,是Z大的副教授,你等会儿嘴甜一点,记得叫人,好好谢谢老师,知道吗?”
柴荆看了看周围,有好几个老阿姨牵着狗在谈笑,还有几个老大爷凑成一堆打牌。他想,这个副教授,也是喜欢穿着老头衫,背着手捏着钱凑在牌桌钱的老头么?
见他不回答,何杏花耐心也即将消耗殆尽。她知道他是不爱说话的,整天就拿着那双大眼睛瞅人,和他说一大堆,能得到一个动作上的回应已算是不容易。
她把一袋子香蕉塞到他的手里,说:“走吧,五楼,我和你一起上去,之后你得自己来了,路线记住了吗?”
柴荆点点头。他睡了一路,什么都不记得,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还能来第二次。
走廊很干净,只是采光不好,柴荆在昏暗的灯光里跟着何杏花爬了五层楼梯,敲开了副教授的门。
何杏花推了推柴荆,柴荆低着头,把手上的香蕉递过去。
“柳教授啊,这孩子要麻烦您了。”何杏花尴尬地从柴荆手里拿过香蕉,笑着说,“我是你大舅妈的朋友,真是不好意思,要您费心了。”
“没事。”
听到这声音,柴荆抬头,柳风烟的脸就这么撞进他眼睛里。他长了张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见他这呆样,何杏花恨铁不成钢:“快叫人啊。”
所有暧昧昏暗的画面充斥了柴荆的脑子,他眯了眯眼睛,小声开口:“哥哥好。”
何杏花皱眉:“叫什么哥哥,叫老师。”
柴荆身子都僵了:“老师好。”
“叫什么都行。”柳风烟侧身,“你进来吧。”
柴荆走了进去,经过柳风烟的时候,闻到了好闻的香气,很熟悉,他回想,好像是那天晚上他抱着柳风烟,在他后颈上闻到的味道。
何杏花见柴荆听话地进了门,也放下心来,和柳风烟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柳风烟关上门,把香蕉放在桌子上,对站在门口的柴荆说:“走吧,我们去书房。”
“去……去做什么?”
柳风烟拧着眉:“补课。”
坐在书桌旁,柴荆往右边望了望,柳风烟站在两排书柜前找东西。书房几乎被书和纸张填满了,书桌也是柳风烟刚才随便挪了挪笔记本电脑和一大堆资料才空出来的。在一众英文资料和晦涩字眼的文献之中,那张写着高一上数学公式的草稿纸显得无比弱智。
他拿起那张纸,看了一会儿,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后,他又去看柳风烟。老师两个字,现在卡在他的喉咙里出不来。那天晚上他在床上一声声地叫柳风烟老师,可他并未想过,这个男人,真的是个老师。
“看完了?”
见柳风烟走过来,柴荆低下头:“嗯。”
“哪个不懂?”
柴荆双手扒着桌子边缘,也不回答。
柳风烟心里算是明白了,这小朋友大概是什么都不会,脸皮也薄不好意思说。得了,自己要给人家当保姆了,得从头教。
他伸手去拿那张纸,柴荆却往后缩了一下,脑袋在高高的木头椅背上磕了个响。
柳风烟看他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又把目光移到纸上:“集合,函数,三角函数,平面向量,数列,空间几何,圆和圆锥。哪个不懂?”
柴荆这才抬眼去看他,和他目光相接,没有坚持几秒,又垂下眼睛,开口说:“我都不会。集合和数列能看懂一些。”
“行吧。”柳风烟拿了叠草稿纸,分了一半给柴荆,拉了把木凳坐在旁边,从头开始讲。
柳风烟讲得很好,讲得过于好了,立脚点和思维都是教授级别。柴荆听了一会儿,憋了个哈欠,打完之后眼泪汪汪的。
见他憋着打了五六个哈欠,眼泪都滴下来之后,柳风烟收了声,就这么盯着他。
柴荆见他不讲了,小声问他:“讲完了?”
柳风烟拿笔指了指纸上的题说:“集合和函数讲完了,这两道题做一下,计时五分钟。”
看着纸上柳风烟手写的题目,柴荆能看懂那么一点儿,只是做出来需要时间,他转头问柳风烟:“就五分钟吗?”
柳风烟被这几个字戳了神经,皱着眉拿指节敲了敲桌子:“嫌短?”
柴荆点头,再又摇头。
“不短,很长。”柴荆拿过笔,“挺好的。”
在柳风烟的注视下,他在纸上划拉了两下,靠着感觉写了几行。这些歪歪扭扭的字在柳风烟眼里,难懂程度居然和法语文献一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