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和霍华德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大概也和他说了很多，他们说的都是很平常的话，好像没有嫌弃鄙夷这种浓墨重彩的情绪，可他们骨子里不自觉流出的无视与讲不通索性放弃的妥协，都像是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在了温软的脸上。

他们待他以最平常的态度，却也揭示温软最无足轻重的身份，他的思想决定都不重要，他只要顺从就好了，就像安菲每次送他进那扇门之前的严厉呵斥：“听话，一定要听话！”

夜幕四合送走贝尔后，温软却回忆不起来他们之间的任何谈话，他的思绪好像停留在那朵玫瑰上了，那朵在夜晚会散发淡淡银色的玫瑰。

霍华德向他转述德文希尔的话时，温软答非所问的回答他：“我可以去看看那些花吗？”霍华德有些诧异温软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之前都是随意去看的，可他保持着一个管家的职业素养不去打听主人家的私事，他回答：“当然可以，温先生。”

夜晚风微，月色如水，温软从门庭就能看到那朵随他来到这里的玫瑰，它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银色，一如克里斯上将德文希尔在第965823星球上以管辖者的身份，邀请他观看花园的样子。

一如即往。

温软蹲下身子环住了自己，他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有什么东西反光到了他的瞳孔上，那双被养的绵软的手轻轻挖开覆在上面的泥土，大概是花匠没怎么用心，松软的土轻易被手掀开，一片银白撞进了温软的视野中。

一个白色的陶瓷的上好的花盆被挖了出来，里面是发黄发焦的泥土，是垃圾星球上比不得克里斯肥沃的泥土。

原来，温软的玫瑰从未种在有着阳光的星球上，垃圾星与克里斯星从来都是两个星球。

如何挖出花盆的手又重样的将土盖了回去，温软每日都来看花，却从未有人担心过他发现花盆的秘密，所有人都清楚他不值一提的身份，只有他沉溺在自欺欺人的幻想中，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半空中一滴一滴的砸进了泥土里。

温软混沌的脑子明确的记住了德文希尔的命令：“客房准备好了，今晚搬过去。”

第28章 二十八

一个卑弱的垃圾28

第二阶段前最后一次体检结束已经是深夜了，冯或范教授整理着器械嘱咐德文希尔：“易感期后遗症中的信息素消融的差不多了，你现在再看见那个人应该不会产生和之前一样强烈的把人保护在怀里的念头了，这几天的戒断治疗也不错，从做爱转化成了亲吻拥抱，今天回去就可以分房了，既然这个问题都解决了，你就好好准备一下订婚宴，alpha和omega的结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这一生就这一次，上心点。”

德文希尔正在穿外套，长风衣被扯起一角裹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漫不经心的好似在听别人的报告，只有听到离那个beta远点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眉，前些日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今日是小beta的临时标记失效的日子，外加他又彻底清理了遗留信息素，回忆道之前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不像他一个帝国上将做出来的事。

果然alpha和omega最深的悲哀就是像野兽一般永远臣服于信息素。他一个S级的alpha竟然在信息素的作用下像个舔狗一般捧着一个beta将近一月，alpha脸色都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他这样喜欢鲜血疼痛哭喊的人竟然会在床上哄一个人，让他别哭，德文希尔做完清理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他是如何温柔的捧起小beta的脸，又是如何一颗一颗抿掉了他的眼泪，那副样子温柔的绝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上将。

他立即给霍华德发了信息：“把他从主卧赶出去，立刻，马上。”

霍华德做事让人放心，德文希尔踩着月色回到家的时候，他往漆黑的没有那盏小夜灯的沙发上瞥了一眼，霍华德了然：“温先生已经在客房睡下了。”德文希尔的眼神立刻落在了霍华德身上，他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哪怕不释放信息素，外表再怎么炙热阳光，但冷冰冰的目光一落就是杀伐果断的煞气，霍华德倒是神色自若的和德文希尔对视，他从对方还是一个小奶娃娃就在这个城堡里照顾着这一大家子，德文希尔再凶他也实在碎不了奶娃娃甩着两节肉胳膊满城堡乱窜的样子。

只是可惜，这么多年了，德文希尔古堡也没再多出来一个奶娃娃。

德文希尔冷冰冰不情不愿的从鼻腔里发声：“嗯。”作为对长辈的回应。终于彻底清醒的上将先生还是拉不下脸面向自己亲近的人诉说被信息素戏弄的愤怒，他什么样的omega没见过，却对一个beta关怀备至，简直是丢帝国alpha的脸，阴沟里翻船德文希尔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到处宣扬这么丢脸的事。若不是这个beta是抚慰剂，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帮助实验室找到第二个实验体，他清醒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人丢出去。

一个肮脏的婊子怎么配住在上将城堡。

德文希尔不满的，鞋底重重的砸在地板上，一步一步上了楼：“礼仪学的怎么样？”霍华德如实禀报：“教师说进步很大，但远远达不到标准。”宴会就在五天后了，时间紧迫到德文希尔都能预见自己丢人的场面了：“这么笨，还没学会？”温软要是在场，就这一个嫌弃口吻的笨字都足以让人开始掉眼泪，果真是标记消融了，德文希尔骨子里捉弄人的恶劣开始肆无忌惮的显现出来了。

霍华德也对温软的学习天赋感到头疼：“算不上笨，教师说他天赋不太强，需要多练习几遍。”德文希尔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没再说话，半个月学不好一个宴会礼仪，这不是笨是蠢了。

夜色深了，霍华德去休息了，德文希尔也草草冲了个澡睡下了，可他睡的有一点不安稳，新换的床单被子味道陌生难闻，他半梦半醒之间长臂捞了几下，没捞到那个软软香香的身子有些暴躁，他烦躁的坐起来揉着头发在喊：“温软，温软！”一声比一声大，每一声也没人回应。

德文希尔掀开被子赤脚去了洗手间：“你不是说害怕黑，怎么现在都敢一个人上厕所了？”温软怕黑，怕黑暗里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手就把他拖到了角落里强暴，幼年时留下的阴影到现在就算在德文希尔怀里入眠的时候都要紧紧的攥着对方的一片一角，家里的清洗阿姨连着半个月重点给上将熨了衣角。

德文希尔进入隔间的黑暗终于让他清醒过来了，那个肉肉的被人怎么揉捏都不会反抗的小beta，被他赶去客房了。上将在黑暗中驻立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他眼睛都适应了黑暗后沉默的叹了口气。

温软很怕自己一个人睡，他刚成年出去做工，有天深夜回家在自己黑漆漆的屋子里，还没来得及关门就有个浑身酒臭的人压了过来，不管他的挣扎撕咬将他拖到床上，在脸上狠狠扇了他几巴掌，连视线都模糊了，见他彻底没力气挣扎后将他翻过去强暴了他。

那是他最痛的一次，那个人不止打了他的脸，还踹在他的肚子后背上好几脚，发泄够施虐欲后又扑上来发泄兽欲，那一整晚都没开灯，那个人像是黑暗中的野兽时刻准备着上来撕咬他吃掉他。

温软流了很多血，他养了好久才下床，然后彻底开始了售卖自己的生涯，他甚至连下床都不是因为伤好了，而是因为再不工作他就要在那张盛满恐怖回忆的床上饿死了。

温软没换房子，他没钱。

他在那个恐怖的房间里住到遇见了那个黑发的alpha，对方给了他一个能吃饱睡着的地方，那里都是好几个人住一个房间，他和同自己一样的人做伴少见的得到了安心。后来又遇上了德文希尔，他带他逃离了垃圾星，温软很幸运，遇见了两个好人。可两个好人也克服不了他怕黑的恐惧。

今晚，是温软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的星球独自睡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