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螳螂(32)

作者:MyJinji 阅读记录

狄明躺在地上,身体被捆绑成一种屈辱扭曲的姿势,那件溅血的和服被绳子勒进皮肉。他的身体已然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头被黑色塑胶袋裹住,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一张有滚行血迹的榻榻米上。

“真的是他啊,”程析芜在刀锋下故作惊讶地挑眉,“敬,我一直以为你的弱点还会再……清新脱俗一点?现在什么年头还流行英雄爱婊子的故事。”

唐飞和小凌已经蜷缩在角落里完全瘫了,小凌甚至被吓得尿了裤子,程析芜的杀意让他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对方对他们似乎连惩戒的兴趣也无,只把刀架在程析芜颈侧,碰出条细窄血痕。

“滚出去。”程析芜偏头,对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低吼。

“为什么不杀他们?”他问。

院子里传来砰砰两声枪响,很闷,应该是用了消音器,但因为就在门口所以还是能听见响声。程析芜耸肩,两根手指贴着刀锋暧昧抚摸,指腹被划破,他把血液喂到嘴唇,若有所思。

“漂亮,”程析芜感慨,“只有这样我才能真的确定他对你很重要,原谅我……小小的不信任吧。”

“你应该到檀烌宫去,”薛涵敬冷声道,“相比叶怀来说,我已经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叶怀也很想要你,我说除非你也和他上床试试,他不敢了,但我觉得他也有可能正在做前列腺复健,你小心点,”程析芜蹲下来,解开狄明脖子上的塑料袋,露出那张汗湿惨白的脸,拎着狄明的头发抽了两耳光,“没死,但我不确定他落在叶怀手里会怎么样,秘密就是这样,迷人但人人都在觊觎。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除非……你放手,我会做他下一个主人。”

“滚开。”薛涵敬用刀点点他肩头。

“等孩子出生,我想做干爹。”程析芜留了个飞吻。

雨水从门飞进来时,狄明就已经醒了。痛是痛的,但痛得非常虚无,他睁着眼看灯光从昏黄到灰白,薛涵敬拎着刀站在他身边,似乎有些无措。狄明虚弱地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可能是薛涵敬盯着自己肚子时那副从未见过的失神,他心里竟然有点悲哀的,胜人半子的快慰。

狄明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薛涵敬的刀尖,抵在自己胸膛,这么凶狠的刀,稍微碰到皮肉就瞬间迸开伤口,薛涵敬不敢用力向后夺,怕他的手被隔断,这样谨慎下自然没抢过狄明,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握着刀尖,从胸膛向下划出一道不深但足够痛苦狰狞的长长伤口,直到隆起的小腹。

“明明,放手。”薛涵敬呵他。

狄明眼眶绯红,薛涵敬看到他干涸的眼里聚起泪水,嘴唇颤动,却发不出声音。薛涵敬单膝跪下来用另一只手握住狄明的手腕,狄明才恍惚梦醒般松开已经被割伤严重的指头,一滴泪从他眼角顺着太阳穴流入鬓发。

“好了,”薛涵敬用刀子挑断他身上的绳,扯下那件旧衣,把外套脱下来裹住狄明的身体,将他抱起来,“去医院。”

狄明摇摇头,咬紧下唇,把第二滴眼泪硬是忍在眼睛里。

“我要回家。”

“去医院,看好了就回家。”

“我不去。”

薛涵敬听着狄明嘶哑的声音,他想不想去是一码事,但现在的状况不允许任性。狄明牙齿在打颤,小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痛,好像有东西在往下坠,薛涵敬也闻到愈发浓郁的血腥,眉头紧锁,顾不得狄明抗拒,直接抱着人打跨步出门,在等候已久的李崧伞下走向车。

“我说我不去。”

“听话。”

“薛涵敬,”狄明第一次对他直呼大名,居然是这样的场合,“我要回家,如果你把我送去医院,等我醒了就马上从窗户跳下去。”

他说每句话胸都在痛,实在没力气了,不然绝对不想靠在薛涵敬怀里。

“李崧,”薛涵敬在他泛红的眼的逼迫下,最终更改了目的地,“去他家。”

狄明闻言,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像被抽了全身的筋。

他决定要么遂愿,要么死在今天。

第27章 二十六

“我们所期待的,是自由的意志。

是自由的为与不为,自由的选择与拒绝,自由的言与不言,自由的公平、自由的信任。

我们所需要的,是民主的光岛。

是社会最广大市民、村民朋友所能够发挥个人对生活最美好的期待,报以最诚挚的热爱。而非当今之腐败、独裁,权力买卖,亦非无休止之权力倾轧。

我意愿于光岛的夜幕之下,能拨开一片天光。”

火舌窜上一页纸,继而是第二页第三页。

“——狄暄小姐,我诚恳邀请你,留在我的身边。不日即将动身前赴海外,切盼与你同行。存菁。”

“十二月一日复信。程生,我想你知道我所有身世,便无必要再遮掩隐瞒。父亲纵横周旋,身侧务必有我,抽身不开,实在难以同行。你上次所说海外之民主,我想亦未必少有牌桌觥筹交易,倘若能亲眼所见就好了。我之遗憾,即待下次良机,远行多添衣衫,注意康健。暄。”

“三月五日复信。程生,昨晚你说的我有仔细考虑,狄暄半生凋零,得委以重任,必将不辞一死。只愿我们共饮天下白云,以清纯的眼。”

狄明深深吸了口气,腹痛还在持续。孩子是绝对保不住了,照现在这样看,他自己都岌岌可危。他又吃了两片止痛药,点了根火柴,加快阅读和焚烧的速度。他本以为箱子里就是姐姐的旧物,就没有打开,但不知怎么最近脑子好用起来,他还记得相机里第一张照片。

那是一只箱子,最普通的纸箱,土黄色。

但箱子的一角上搭着衣摆,有小片猩红刺绣,和他今天穿在身上那件和服很像。这件和服是西阵织的孤品,是那个日本女人穿在身上,自慰时脱下来挂起来的。不知怎么在程析芜手里,相机也是程析芜的,那么这纸箱子也和程析芜,或者放大到程家有关系。

狄明从随身行李里找到存菁给自己的箱子,回避了这么久,如果他今天就要死,那已经是时候了。

结果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书信,厚厚一沓,看落款都是程存菁和狄暄的来往。

他本来以为程存菁和狄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没想到竟是太子丹与荆轲。

疼痛越来越模糊,狄明感觉自己的血都要流干了,好在持续出血但量不算大,他现在才开始头晕发冷。勉强转头看小楼下面的车,薛涵敬还没走,把他送进门,狄明说你走吧,他就走。但门口那条路不是狄明的,他没办法阻车停在那里。薛涵敬在等他乖,等他下台阶。

狄明苦笑了下,回到沙发上坐下,尽量把腰背都倚靠紧实。那破药怎么还没效果,狄明疼得太阳穴都在胀,好在疼痛的副作用是清醒。他翻阅着信件,本以为内容是关于程析芜的,但其中只有只言片语提到些无关紧要的内容,看来程存菁也没料到对方才是他送命的灾星。

主要是关于程颖。

这里面说光岛翡翠生意多半掌握在走私和偷渡客手里,却有暗中更暗的线路,掩藏着毒品买卖。这件事看似与程颖没有直接关系,实际上程颖当年当选的赞助费大头都是这些走私者所组成的普达外贸出的。程存菁知道了这件事,意识到无论下一届谁来竞选,普达都已经会再次下场,届时光岛的执政官必然还是由血与黑钱堆起来的傀儡。但矛盾之处在于,庞大的财力消耗和昂贵的选票让候选人别无选择,持有选票的那些投机者更愿意寻找最高出价者,所以他们还是会把票卖给更有钱的人,而不是给出最有诱惑的许诺的人。

程存菁抱着改变现状的理想,他渴望自由的光岛,所以他联合了愿意与他合作的,比较有竞争实力的前北部联合协会会长叶怀。但是他发现自己可能被叶怀欺骗了,他非常需要有人帮他探听叶怀是否真正与普达达成合作,于是他找到光岛最有名的交际花,狄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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