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螳螂(40)

作者:MyJinji 阅读记录

袭击来的突然,狄明跌倒在地,那一下没把他砸晕,只是痛得厉害。四条裹着黑裤子的腿在他眼前徘徊,拉着他的头发起来,用一条湿毛巾捂住狄明的口鼻。

“是他吗?”

“是,和照片上一样。”

薛涵敬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胰腺炎被紧急送医。其实他那天晚上应该和狄明一起上楼,他有信心狄明在天亮之前一定会和他说吕诗婷给他开出什么条件买一场婚姻。但是痛得很不妙,薛涵敬本身属于非常能忍痛的人,起初只是当最近太忙身体不舒服,但急性胰腺炎实在太折磨人,到目送狄明下车后吐了个昏天黑地,不得不去就医了。

薛涵敬上次躺病床还是因为被老将军砍了颈动脉,每次都死去活来,所以他对医院印象里从来都很差,一分钟也不想待。但鉴于高烧不退和李崧破天荒的违抗,薛涵敬还是同意了留院观察。他让李崧去工作有什么事带给他,在连着吐了三天后,终于在星期五下午稍有好转。李崧给他汇报了所有电话和工作,大多都很零散,李崧处理得很完美。

“狄明呢?”薛涵敬还记得他莫名其妙就要结婚的事。

“他请假了。”李崧说。

“做什么去了?”

李崧知道他去做结婚申请,但还是摇摇头。

“李崧。”薛涵敬明显不悦。

“去结婚。”李崧八百个不情愿。

薛涵敬知道吕诗婷的脾气,看得出来小姑娘并不想被母亲安排成为权钱色交易的工具。关傩想把女儿送到他身边,被拒绝了。程析芜在桌上又说他要,而他又没结婚,本来应该落在他手里的投资现在正对薛涵敬,这时候收了吕诗婷,关傩多半会回心转意。

但莫名其妙。吕诗婷要和狄明结婚,狄明还答应了。

薛涵敬还在低烧,这几天病得没什么力气,他已经比许多年轻人身体还要强壮健康,但也算伤了元气。医生建议他住一个星期院,而李崧撒谎这件事让他开始不快,必须亲眼见到狄明。

“办出院。”薛涵敬看输液瓶,再有二十分钟就能拔针了。

李崧敢违抗一次却不敢有第二次,他转过身刚要出门,就看到护士急急忙忙过来,说有通电话要薛将军接。李崧跟着过去,那边是小程的秘书,姓孔。

“刚才孔秘书来电话,说吕诗婷失踪了。”

“狄明呢?”

“都不见了,”李崧低下头汇报,“那边的意思说,怀疑是狄明诱拐了吕诗婷。”

这话说出来李崧自己都不相信,就狄明那性格和身子骨,他俩一起被诱拐还差不多。明摆着就是下套冲着薛涵敬来的,八成是关傩的局,迫使薛涵敬对吕诗婷负责。到时候找到了,吕诗婷要是好,关傩就有理由以薛涵敬御下不严为理由用狄明的性命拉扯薛涵敬。如果不好,那吕诗婷这一辈子都得由薛涵敬负责了。

薛涵敬知道关傩的不择手段远远胜过光岛绝大部分政治家,他保持冷静,让李崧去调动军队哨岗部署去找人。毕竟光岛就这么大,关傩绝对不会把人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八成就在莲台郊区周边。

薛涵敬那二十分钟都没吊完就自己把针拔了,到招待酒店去了一趟,关傩正以泪洗面,还恳求大家都帮帮忙。狄江柳不在,毕竟他儿子只会成为一个不起眼的牺牲品,他这种说不上话的没必要参与这幕戏。薛涵敬做保证会尽快找,还没等出酒店,李崧就开车从军备院回来了,一开车门吕诗婷从里面跑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直接冲着薛涵敬喊:“狄明被绑架了!”

事情在五十分钟之内就彻底扭转,关傩抱着女儿问这问那,她只说狄明去了趟厕所就没回来。关傩让她说清楚,这下她又要急于撇清狄明和这件事的关系。

狄明被绑架有什么意义?看狄家不顺眼么,那当场捅死就是了。绑架就一定有想要的,但直到现在都没提要求,是还没到目的地,还是他们根本就对狄明本人没有意图,而是抓错了,更有可能是有人知道了关傩的计划,买通了实施者或者截胡,浑水摸鱼先劫走了狄明。薛涵敬直接撂下脸,关傩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臂说不用担心,薛涵敬反而笑了,说我担心什么,关夫人庇佑,他自然能毫发无损,对吧?

气氛剑拔弩张,薛涵敬笑起来,颇有种像上邪神马上就要跳出来砍死他们之感,比黑脸更可怕。

“怎么这幅表情,”程析芜进来,打量着两边的表情,“找到尸体了?”

他进去找了张舒服椅子坐:“小明还挺受欢迎的。”

他今天本应该在檀烌宫开会,坐不住就散了,到这里来躺着坐着反正不干正事。他这样表现,薛涵敬就知道绝对不是他干的,因为他们已经组成了联盟,关傩的做法无非是逼迫薛涵敬把吕诗婷收在身边,本质上是要巩固结盟的,没必要节外生枝。薛涵敬想到什么,此时李崧又快步走进来,在他耳边念了两句。

“好,”薛涵敬扫视过关傩和程析芜,轻声道,“盯着点,等他自己出来。”

第33章 三十二

狄明是痛醒的,全身都在痛,尤其是头。

他能听见自己粗糙的呼吸声,但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他屏住呼吸,还是在响,响得吵闹,烦躁,血液顺他脑后的枪口淌到颈窝里,有人拉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手电筒打在他眼睛上,晃得他以为自己要瞎了。

“来了。”有个人说。

“钱呢?”那只手把他甩开。

“一分不少,还多二十万。”

“走。”

外面在脚步还没完全远去时传来枪声。

狄明的嘴唇颤了颤,手被捆得很严实,是以前老旧的那种书桌椅,双手被绑在横梁上。椅子很低,他只能蜷着身体,看到一双重影的布鞋走近,温柔的力道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的头贴在胸腹,轻轻抚摸他的发和耳朵。

狄明没想到自己会有被老妖精绑架的一天。

但他看到那些信和吕诗婷的日记后,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某天当面谈谈。

早就应该。只是他不愿意坐下来,除非这样。他何尝不是如欺侮他的人那样,以老妖精称呼自己的父亲——母亲——而不是名字。

“小明,一会儿你和付叔走,到了鹿岛有秦伯伯接你,然后他会问你想去哪里,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狄江柳埋头,轻轻亲吻着他的发顶,就像永别那样搂着他好紧好紧,“我给你带好多好多的钱,你还要去念书吗,还是去旅行?”

“放开我,”狄明不领情,反而剧烈挣扎起来,声音也因为疼痛和情绪变得扭曲尖锐,“放开!我不去,我哪里都不要去!”

他的腿都被绑紧,在挣扎下失去平衡连带椅子一起摔倒,狄江柳想把他扶起来,却在狄明的尖叫里手足无措,只能面色忧愁地蹲下来看他发泄情绪。狄明体力不支,在一阵阵头痛里,终于泄光了反应,麻木下来,定定看着狄江柳。

“爸,”他的声音里有哽咽,“你不要我了吗?”

狄江柳眉尾一颤,他除了出生第一次见狄明哭。

“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要像丢掉姐姐那样丢掉我吗,是不是因为我走到你不喜欢的地方去了,你要丢掉我吗?不要,我不想一个人,别让我一个人……”

狄明说着说着就成了哭喊,狄江柳惊吓之下慌乱地给他解着绳子。但绑得实在太紧,狄明挣扎下已经被磨得破了圈皮肉,他越拆狄明就哭得越厉害,狄江柳好不容易把他解下来,将他抱在怀里,狄明还在哭,身体抽搐着。

眼泪却只流了两粒。

“姐疯掉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要把我送出去,我从最开始就没有选择,我就是你的棋子。你把我下到少爷脚边是示弱是讨好,但我自己动了,”狄明附在父亲耳畔,气息如蛇,“我以为你和教育院搞的那些破事会让家里完蛋,我没看懂你的戏,不,你觉得我根本没必要管,我只要听你的话脱裤子张开腿就好。但我动了,少爷偏偏把我留在身边了——爸,是我不要你了,害怕的是你,对不对?你没法像杀了姐那样,把我留在你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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