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时选了一瓶拉菲古堡九六年的红葡萄酒，酒体细腻，有杏仁和紫罗兰的芳醇。

原本他会选八二年的，现在经济稍微有些不允许，九六年的也不错，干脆退而求其次。

他像一条洗干净了，要准备随时挑进锅里的鱼，愉快的坐在饭桌前，托着腮帮子，给自己放了一首音乐。

好妹妹乐队的歌，适合期待，也合适他现在的情绪。

他挑了一首《冬》，浅浅的尝了一口酒，听着歌，等着人。

再寒冷一点

雪花飞舞的冬天

那年我经过你的门前

我们一起漫步的那条街

再遥远一些

青春朦胧的季节

你的笑凝结在风里面

像白雪一样淹没我的眼.......

已经五点半了，到了正常的下班时间，周慕时有点紧张，现在要不要提前煎牛排？还是打个电话过去问一问，不然剪好了，路上堵车凉了可怎么好？

握着手机，周慕时觉着脸有些烫，肯定是今天忘了开窗通风，才会觉着热，他坐立难安的走到窗户口打通了电话。

“喂”

“喂，慕时，我刚还想给你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靳阳的声音，周慕时听见了，迅速脑补了一万种靳阳要说什么，或许他订好了电影票，订好了酒店，又或许他准备了更大的惊喜。

“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去L市出差，现在人已经到L市高铁站了，今明两天就不回去了，你在家里好好吃饭，别光吃外卖。”

周慕时：“......”

“你有在听吗？”

沉默的人赶紧接过来话：“有的，你...你带行李了吗？”

“没有，不过好在是短途出差，顶多两天就回来了，有什么需要的到L市再买吧。”

周慕时闷生生的应了一声：“嗯，好好工作，不要太劳累，不说了，我烧的水开了，去倒一点。”

他迅速的挂断了电话，赶着靳阳的那一声好挂断的。

胸腔里似苦涩的海水一样的情绪蔓延出来，第三年了，他连纪念日都不记得了，哪怕是说一句抱歉也好......

他吹了一会的风，然后关上窗。

一回头屋里布置好的这一切，在看上去柔和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讽刺。

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感觉到累，也可能一瞬间便累的爬不起来。

周慕时把那一口葡萄酒灌进嘴里，除了清苦，现在也品不出别的味道来。

他没什么力气去把这些碍眼的东西，一一收起来，拖拉着一双拖鞋，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可乐出来。

两块五的冰凉的感觉刺激着肠胃，却比上万的一瓶红酒让他觉着味道好的多。

拂去床上的玫瑰花，找个舒服的姿势自己霸占整张床看手机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慕时有点怀念被他卖掉的那个平板，屏幕大些，看着比手机舒服。

他出乎意料的冷静，并没有感觉到极度的糟糕，这算什么，不过是不记得纪念日而已，工作忙起来，也不见得周爸爸记得他和周妈妈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

周慕时记得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为着这个吵过几回，后来就不吵了，觉着心累。

至于这个纪念日到底有没有必要纪念，其实也不是十分要紧的。

有的人把你放在心上，那每天都是纪念日，若是不放在心上，才是特意的去寻一些日子，一些由头去整这些幺蛾子。

躺在床上，回忆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汹涌的仿佛要将岸上无助的人吞掉，周慕时拼命挣扎，可是回忆这种东西，一旦陷进去，只能任其胡作非为，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挣扎的结果是更多的水灌进腹腔、鼻腔。

他跟靳阳选择在一起的时候都还年轻，凭着一腔对爱情的向往向对方许下了永远相爱的誓言。

刚开始的时候日子甜蜜又幸福，两个人整天腻在一起，撒娇卖萌，另一个人也乐得买账。

那时候他对他可是无尽的宠溺，周慕时任何的要求他都会尽量的满足，撒娇和发脾气他都会哄着，像对待一只粘人的猫。

但是用传统一点的思想来说，他跟靳阳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有父母兄长的宠爱，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靳阳，连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都算不上，恶劣的成长环境让人坚韧勇敢，可坏处就是太苦的人，可是对钱财的过于执着。

他习惯了拼命工作，从优秀学生到优秀青年，再到年纪轻轻的小老板，这条路是没有终点他。

周慕时安于享受生活，他有时有些担心，若是靳阳死了，会不会是死在拼命工作的桌案上？

就想纪念日，跟钱想必也许在他眼里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他从前会尽心尽力的花心思，掏出一颗心来，只是从来不会像周慕时一样一掷千金的买这样一瓶酒，不是不值当，而是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周慕时有些烦，他有点讨厌他跟靳阳在价值观上的鸿沟，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除了他太热爱工作了些，那个男人，你怎么也挑不出他半点的错处，就连想分手的想法，想一想你都觉得罪恶。

即便是再累也能愿意亲吻你，拥抱你，给你一杯温水的人，你要是抱怨他对于挣钱太勤奋，岂不是太无理取闹了？

他心里乱的很，抱着手机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干脆起来走了两圈，然后坐到书房里打算把靳阳的那把硬椅子移开，换上特舒服的懒人沙发，窝在那里看个电影。

后来的许多年，周慕时觉着，如若不是他点开了靳阳电脑上忘记关闭的微信对话框，也许他跟他之间又是另一番光景。

第14章 ：高级的鸭

启航张总：复兴产业的老板琳达可是个大美人，你陪她一场不吃亏，干柴烈火也是人之常情，小靳成败在此一举，把握机会哈！

靳阳：好。

启航张总：商场如战场，能豁的出去的人才有出路，男的女的都一样。

靳阳：多谢张总提携，事成之后咱们的合作给您公司提5%的点。

启航张总：爽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你了。

......

周慕时坐在床边，端了个洗脚盆过来，把小两万的一瓶的红酒倒进盆里，又撒了几片的玫瑰花瓣。

鲜红的汁液贴在脚上的皮肤上，踩在人民币上的感觉真是让人——舒服多了！

他透过小窗户去看外头的夜空，小小的窗户，一道一道的把夜空分割开来，他在这样的地方呆的久了，好像都忘记了，在寸金寸土的地方，坐在大落地窗前的看到的夜景是个什么样子的了。

除了头脑绷紧之外，好像一点也没有多难受的感觉。

他蹭调笑靳阳为了工作，什么都豁的出去，现在看确实，哪怕是当一只高级的鸭......

他生的那样好看，活也好，确实哪怕是当鸭子，也是值钱的。

周慕时忽然很想笑，他觉着自己应该想哭，可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所有的东西都梗在喉咙里，死死的堵住，连吐都吐不出来。

好妹妹乐队的歌单还在循环播放着：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轻柔又和缓的调子，唱的人心里发不出脾气来。

他这样费尽心思的把自己洗剥干净，门户大敞着任君采撷，实在有些太过讽刺了。

厨房里没有动火，房间里却弥漫着邻居家做饭的饭菜香味，周慕时半躺在床上，未来的关上的橱子的试衣镜里映出他的半截影子来。

他忽然想起当初第一次来靳阳家里跟他滚床单的事情。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拿出了上断头台的勇气脱了裤子，不过当时却觉着，能看见什么都可以的靳学长手足无措也是值得的。

凭良心讲，那可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硬生生的剖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灵魂的献祭一样可怕，那那时候靳阳对他笑，对他温柔的说话，把他拥在怀里......对了，他现在应该也把别人抱在怀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