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20)

作者:方浅 阅读记录

缠到一半去开门,门外沈临桉左手拎着牛奶,右手拎着水果,一看姜一衍,惊呼:“姜老板,你这腿……?”

这还是昨晚那个坐在吧台内潇洒抛摇酒壶的姜老板吗?一条腿乌漆嘛黑的笔直向前伸着,上面缠了一半保鲜膜,有点滑稽,又有点可怜。

姜一衍没答他,说:“进来吧。”

“你这是准备洗澡吗?”

“嗯。”

“你这怎么洗啊,需要帮忙吗?”

姜一衍略为惊讶:“帮忙?”

“你别误会,我以前料理过病人,他也腿痛,我知道该怎么护理,放心,绝对不会让你腿沾上半点水,就当是答谢你昨天的款待吧。”

弟弟的淋巴瘤长在大腿根部,后面发展到整条腿几乎不能动弹,他又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沈临桉帮他洗,做了手术的那条腿从来没被水沾到过,就连护工都夸他细致。

“不用。”姜一衍拒绝。

“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把我当成护工就行了。”反正我也只把你当病人。

姜一衍再次拒绝:“真不用,帮我搬张凳子放浴室,我自己来。”

沈临桉搬了两张凳子,一张高的,一张矮的,然后帮忙将他扶进了浴室,指着高凳子说:“高的拿来放腿,矮的你自己坐,注意水不要喷到腿上。”

“我能自理。”

沈临桉做投降状,这人,自尊心还挺强:“那你别锁门,洗好叫我,我帮你推轮椅过来。”

八哥被关在阳台,无所事事的啄着羽毛,沈临桉靠在浴室门口隔空逗着八哥。

“砰!”

浴室传来一声响动,沈临桉顾不得太多推开浴室门:“怎么了怎么了?摔了?”

姜一衍坐在矮凳子上,背对着浴室门,刚刚想挪下腿不小心把高凳子弄倒了,听见动静回头,淡定看向沈临桉:“没事,凳子倒了。”

沈临桉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后背,他的后背蔓延着长长一片疤痕,狭长狰狞,触目惊心。

“你的背……”

姜一衍说:“过来帮忙把凳子扶起来。”

“哦,好。”

沈临桉过去扶好凳子,再次帮他把腿架上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先出去。”

沈临桉走到门口扭头回望,他的后背很宽很结实,古铜色皮肤,手臂肌肉虬实,可沈临桉还是忍不住去看他后背的疤,那是烧伤吗?一定很痛。

姜一衍洗好澡,穿好衣服,打开门,对门口站着发愣的沈临桉说:“好了。”

其实他自己可以撑过去够轮椅,但还是等沈临桉推过来,然后在他的帮忙上坐上轮椅。

“想问什么?”

沈临桉帮他拿过外套,深秋有夜有点凉,“你的背。”

“烧伤。”

“一定很痛吧?”

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当初躺在医院,领导,同事,亲朋好友去看他,都只会跟他说让他坚持,没人问过他痛不痛。

“不痛。”

沈临桉是个见不得别人痛苦的人,在医院见过太多人间疾苦了,后来哪怕自己身处黄连一样的处境,也总是盼着别人都能活在蜜罐里。

“那就好,那个,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得回去了,明天早班。”

“你找工作了?”

“对,在一家便利店工作。”

“不错。”

推他回卧室,看到床头柜放着一个相框,相框上的男人站在人群中,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接电话,身旁都是人,只有他最醒目。

“需要帮你倒杯水放床头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今天谢谢,回去小心。”

又是一阵沉默,沈临桉带着满腹疑问离开姜一衍家,他对这个姜老板越来越好奇了,他的腿,他那满背疤痕,都在暗示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还是个不喜欢分享故事的人。

也对,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带着一本空白的本子来的,最后写满只有自己才能读懂的故事,合起来就叫做“一生”。

作者有话说:

61快乐呀,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永远开心

后面可能更新没那么快,最近在住院,不好意思哈

第17章 你对人生有没有绝望过

这几天沈临桉总是走神,越想越不放心姜一衍,又想起他卧室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他一脸桀骜,像是周遭一切与他无关,就那么站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上。

同事见他一直发呆:“阿临,发什么呆?”

“嗯?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到了换班时间了,舍不得下班啊?那我走了,你帮我上。”同事开玩笑道。

“想得美,我走了。”

抄小路回家,穿过月琴湾,明明该直走,脚比大脑反应快,拐了个弯往3栋方向走,进电梯才反应过来,怎么又跑过来了?

按响门铃,在门口打着腹稿,要是他问自己过来干什么该怎么回答,要不,说昨天钥匙落他家了,过来找?

门打开,姜一衍抄着锅铲坐在轮椅上,见是沈临桉,平静地说:“进来吧,没吃饭吧?”

“没有。”

“一起吃?”

“哦,好。”

这是他们时隔一周再次见面,沈临桉偷偷打量他的腿,还是包着黑色的药,只不过药好像干了,有些地方已经龟裂了,看着有些恐怖。

没问他为什么来,转身操控着进厨房,沈临桉刚想说他来炒,姜一衍撑着另一条腿站起身,靠在灶台前炒菜,袖子被他挽高,颠勺的时候隐约能看见胳膊肌肉,沈临桉突然想起他前段时间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现在想想,他确实有资格问这个问题,一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都能自立更生,他只不过是缺钱,不一定要死啊。

炒好一个菜,姜一衍扭头对沈临桉说:“冰箱拿几个鸡蛋过来。”

“要几个?”

“拿四个。”

“做什么?”

“虾仁抱蛋。”

菜炒好了,姜一衍又坐回轮椅,今天敷药的腿开始发痒,连带着骨头里也一阵一阵痒,不知道是在生肉还是生筋骨,总之哪哪都不舒服,原本想炒个西芹百合虾仁腰果大杂烩,沈临桉过来了怕不够吃,虾仁拎出来跟鸡蛋单独做一道菜,最后再炒了个青菜。

沈临桉指着他有腿:“你能站起来啊。”

“嗯。”

“我以为你两条腿都受过伤。”

“另一条腿已经好了。”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一衍说:“问。”

“你有没有对人生绝望的时候,绝望到一点生存的欲望都没有,只想着尽管结束这操蛋的一生。”

姜一衍沉默了几秒,抬头:“有。”

沈临桉心颤了下:“那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姜一衍反问他:“你现在还是很想死吗?”

沈临桉摸了下耳垂,昨天开始打了耳钉的地方有点胀痛,想起大伯,又想起奶奶,他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很想死,只是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未完成的诺言,还有好多事没做完,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再去死。”

姜一衍放下筷子:“我没有刻意去撑,有段时间确实很是想死,只是我明白一个道理,死才是懦弱的表现,要死很容易,活着面对自己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每一天,才是对我们的人生负责。”

“不太懂,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如果这个世界上你所牵挂的人全都不在了,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姜一衍顿了几秒,“有,因为你也是别人牵挂的人。”

回去的时候沈临桉抬头望月亮,今天的月亮又圆了。

姜老板说的对,他也是别人牵挂的人,他也有朋友,有堂哥,有同事,还有姜老板,他应该也会在他死后为他落一滴泪。

没有直接回家,绕去古井旁,今夜月色很美,月亮的倒映透过铁网落在井底,像是将月亮分成很多份,沈临桉对着井底无声的诉着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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