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朝五(19)

作者:季阅 阅读记录

业务经理想了想,犹豫着拿出自己手机来:“我给老板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事吧,看这合同还能签吗。”

他叹息一声,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才打开手机准备打电话。

电话没打出去,自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正是‘老板’二字。

业务经理倒吸一口凉气,战战兢兢地接了:“喂?”

“你们搞什么?”南极影业的老总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这投资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敲定的,在牌桌上输掉了将近七位数,你们给我搞黄了??”

业务经理:“刘总……”

刘承续打断他,气结道:“路总刚刚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们为难他公司里的人。你怎么回事,会议室随便让人进进出出吗?板上钉钉的合同都能给我谈飞,告诉白苑的经纪人,让他立马给我滚蛋!”

经纪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业务经理的也差不了多少。因为紧接着刘承续就说:“这合同要是真黄了,你他妈也给我滚蛋。”

业务经理跟经纪人对视一眼,同样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慌张。

乔谨不过一个部门经理,为什么尹秘书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跟路评章通气。而路评章又为什么一秒都不耽误地直接联系刘承续?

其中关系不言而喻。

部门经理之前揣摩的不错,那年轻人有如此气质和胆量,身份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乔谨下班前给路评章打电话,尹秘书接了,声音比之往常多了些小心翼翼:“乔先生?您找路总吗,稍等一下,我马上……”

“不用找他。”乔谨这两天跟他通电话的时长和次数已经严重超标,说话的时候自在了一些,“尹秘书,路总今天回家吗?”

尹秘书没听清:“什么?”

乔谨道:“路总上午说今天他回家,但是我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加重了‘多’字的音:“他可能晚上会有其他的安排。我的意思是,今晚我想去医院一趟,跟我妈待会儿,如果他不回家的话。”

尹秘书今天也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心理防线厚重且结实,感情代入的并不深。

“需要我帮您问一下路总吗?”

“不问他,”乔谨说,“你能直接告诉我吗,尹秘书?”

尹秘书沉默了。

这超出了他的理解和职责范围。

乔谨叹了口气:“好吧,你帮我问一下,尽量别说是我问的可以吗?谢谢。”

尹秘书没传达过这种掐头去尾的话,为了节省路评章的时间,他缩句的本领炉火纯青,但是这么含糊的问话还是第一回 。

“路总,”尹秘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手机,迟疑了一下,“您今晚跟南极的刘总谈完事情后回家吗?”

耽误的这一秒时间在他身上非常罕见,路评章立刻察觉出了异常,停下了写字的手:“谁让你问的?”

尹秘书没有丝毫犹豫的出卖了乔谨:“乔先生问的。您早晨说过要早点回家,跟他一起吃饭。”

路评章当然记得,但是审了一半的合同还在桌子上躺着,今晚怎么也要跟南极影业的人碰个面,把章程说清楚。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忙碌的,路评章觉得即便他不回去,乔谨也要吃饭,也要睡觉,该做的事情也要去做。并不会因为自己特意告知他,就能改变什么结果。

很多情况下,他自己也不能断定究竟几点能忙完,或是会不会有突发事件需要解决。

尹秘书在一旁道:“乔先生说,如果您今晚不回家,那他就去医院探望母亲。”

路评章诧异了一刹,眉角跟着拧起,似乎没反应过来‘路评章回家’跟‘乔谨去医院探望母亲’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悖关系。

“去啊。”路评章手里的钢笔搭在保养得当的手指上,他拧起眉,“我回不回家,他都可以去医院,没人拦着他。”

尹秘书沉默站在一旁。

路评章摩挲着手里的笔,望着宽敞的办公室沉思。笔尖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接连的哒哒声。

这笔是他从家里带到办公室来的,只需偶然一瞥,就想起那个夜晚乔谨捏在手里签字时的场面。

乔谨的笔迹锋芒明显,字与字之间有着明确的界限。而路评章写字大刀阔斧,比划勾连。

但是乔谨把他的签名模仿得很像,都是路评章在数不清的夜里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路评章把钢笔搁下,朝尹秘书伸出手。

尹秘书拨出乔谨的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在他掌心里。

电话刚好被接通了,传出来乔谨询问的声音:“尹秘书?”

“是我。”路评章说,“今晚我不确定能不能回家,几点回家。”

乔谨沉默不语,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从听筒内模糊传出来。

路评章稍作停顿,继续说:“你想知道的话,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提前告诉你。”

第15章

乔谨从医院出来,付霖啸开着车等在门口。

后面还有车在等,乔谨下意识拉开后座的车门,顿了一下关上,匆匆坐进了副驾驶。

“路总给你养的都是些什么毛病?”付霖啸启动车,在堵成一条红灯长龙的马路上加塞挤进去。

“大概坐后座死亡率低吧。”乔谨拉上安全带,往后望了一眼,“路评章的父母兄弟都是车祸死亡,郑荣光说他父母当时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驶,路柏杨坐在后座,受伤程度确实要轻一些。他可能对坐前面有一点心理障碍……后面的车在骂我们。”

“骂吧。”付霖啸说着,打开窗户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中指,“傻逼。”

后车顿时响起愤怒的喇叭声。

乔谨不是很赞同他的做法,叹了口气。

“说起路总的弟弟,”付霖啸看着路,把车距压得很近,“我之前找的那个人给我透了点底。路柏杨住院期间做过的手术很多,开颅、开胸、四级骨科、脊椎置换……都是大手术。但是他意识是清醒的,他的脑子受到了一些损伤,但远不到植物人的地步。”

也就是说,他一定非常非常痛苦。

乔谨再次沉默了。

他望向窗外,眼睛干涩异常,想要拿滴眼液缓解一下。

“他的内脏也全都不行了。”付霖啸也静了片刻,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听说当时路总已经找人做了大规模的血液筛选,有部分人也通过了抗原。全都是跟路柏杨年龄相仿的大男孩儿。”

“霖啸,”乔谨没拿滴眼液,只是打断他,“路评章一年给医院拨款十几个亿,用来救那些重症和因为意外而需要移植来救命的人。”

他别过脸,打开车窗,以缓解过于严重的晕车症状。

付霖啸等他缓过那一阵,才轻声道:“我没有说他不好,我知道他做了很多慈善事业。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想提醒你,小乔,路评章远比你看到的要可怕,他向你展现出来的,都是能出现在阳光底下的那一部分。”

乔谨没有任何反应,盯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夜更加暗,马路上的车逐渐拉开车距,从窗外兜进来的风很大。

乔谨吹着风,总算凉快了些。

“他资助我上大学。”他任由冷风吹着,静静地说,“大四那年,他拿钱找医院给我做的眼角膜移植手术。”

道路两侧的璀璨灯光不停倒退,把繁华和喧闹一齐带向后。

风把乔谨头发吹起来,扫向额角,他眯起眼,似乎陷进了回忆中的场景。

“我给他写过三封感谢信,他都没有回复。”他轻轻抿了一下嘴角,“大四那年没写,因为眼睛坏了。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微仰着头,却垂着视线,面色被冻得苍白:“然后我妈病情恶化,住进监护室,三年。她并发症很多,每个月基础费用一百四十万,诺西那生钠注射液六十八万一针,两个月打一次。最好最贵的药,专家级别的手术会诊,三名高级护工……这些都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我那会眼睛还没有恢复好,都是路评章一手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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