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时晴(18)

作者: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葬礼前一天,叶之南的朋友们各自忙碌,他觑到机会,在叶之南的咖啡里滴进安神药物,一前一后走在地下停车场时,他攥起拳,从背后袭击了叶之南。

那年,叶之南走出大牢后,阿豹赶去香港,狠揍了他。拜阿豹所赐,他去学过搏击术,这些年跟秦峥打球,体能练得还行。

叶之南几日没合眼了,需要好好睡一觉。他和保安把昏迷的叶之南送回家,大门密码竟没改过,他轻车熟路地进屋,但叶之南比他高很多,想扛上二楼卧室会很吃力,他害怕叶之南醒来,只好把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在地毯上坐下,环顾着这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终究没忍住,走进收藏室。

他送的礼物都还在,每一件,都在。他的手抚过茶桌,鼻子发酸。乐有薇所说的不可多得的心灵相通之时,经常是在这里。

墙边有个陈列柜的下方被锁住,他第一次来就好奇,但叶之南说那里边是普通杂件,无甚可看。他心念一动,从茶桌上摸到趁手的工具,弄开了锁。当年,阿豹是闯门揍他的,但那公寓用的是最好的门锁,他遍体生寒,专门找人了解过开锁技能。

锁住的柜子里确实是杂件,多是民国时的灯具和木雕佛像,工艺算是精美,但值不了几个钱。

他不明白叶之南为何如此珍爱它们,不让外人一见,却忽然想起,在绿岛上,他问过乐有薇和叶之南如何相识,乐有薇说是中学校友,所以以师兄相称。高考后,她托叶之南寄售家里的民国老货筹集大学生活费,还看了他主槌的拍卖会,对这行产生兴趣。

他把柜锁复原,这就是乐有薇家里的那些吧。乐有薇一定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这场情.事可能另有结局。

灵堂由他和叶之南合作布置,遗照用的是乐有薇的拍卖师证件照,她很看重自己的职业身份。

葬礼当天,他看到孝家挽联。乐有薇的养父替秦杉列了数条备选,但秦杉选了叶之南挑的一句,由乐有薇的姐姐郑好亲笔写就。

“下生弥勒迟三日,共约梅花作故人。”这句生死之约,是乐有薇所有亲朋的心愿。

乐有薇比他小一岁多,终年37岁。他长久地注视着照片中的她,任谁看到这盛时容颜,都会以为她能高高兴兴活到90岁,鬓边别朵玫瑰花,福大命大,万事都不在话下。

孩子们哭着喊妈妈,他不遮不掩地掉下眼泪。多少年前,乐有薇向他宣过战:“你敢要叶之南的命,我就要你的命。你死也就死了,我死不死就不一定了。”

其实那时,乐有薇就得过脑瘤了,却威胁他说:“我们算是同龄人,不如赌个命,看谁先死。”

她还说:“你可能低估了我对叶之南的感情。”

叶之南知道吗,他知道乐有薇临终前对他有多放心不下吗?他泪如雨下,哭得浑身发抖。秦峥红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连叶之南都看向他,但叶之南将永远不知道乐有薇对他的意义。

乐有薇每年都暗自留一份遗嘱,对身后事做出交待,秦杉尊重她的遗愿,让她也安葬在绿岛,她说过:“你们一起来看我们。”

夏至故去后第11年秋天,乐有薇和他泉下相见。一行人重回绿岛,直升机抵达时,太阳正缓缓升起。

海面波光耀眼,秦杉抱着骨灰盒在悬崖边看日出,在海与天相接之地,在生与死的边缘,这是他最后一次陪她了。

骨灰盒是柚木,秦峥说秦杉告诉他,柚木千年不腐。乐有薇下葬时,他望着秦杉右手手背虎口处的刺青,又红了眼眶。

那一天他也在场,乐有薇涂了红唇,亲了亲秦杉雕刻观世音的手:“你一直想纹身,就纹这个吧,敢纹蝴蝶我打死你。”

勾勒出红唇的形状,再刺进皮肤,想她时,就抬起手亲一亲。他怔然地看秦杉,是求不得更痛,还是已失去更痛?他用前半生适应了求不得这件事,秦杉呢,他该怎样去过后半生?他拥有那样多的回忆。

回首万里,故人长绝。回程的飞机上,他彻夜无眠。乐有薇跟他说过,秦杉是唐莎雇凶伤人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子弹险些要了他的命。

转机时,秦杉示意有话跟他说。两人走开数步,秦杉很疏远也很客套地说:“唐总,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不用再对我抱歉。”

这双眼睛里红丝密布,没和他交谈,竟看得出他的所思所想。他难受道:“我很……”

秦杉说:“叶先生有天说,人间犹有未读书,就是好好活着的理由,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有家人儿女,他们都能帮我,叶先生会比我更难些,请不要再为难他。”

他扭头去看,叶之南蹲着和秦越说话,秦峥抱着秦乐儿。他移开目光,跟秦杉说:“我不会再害他,不会再害他的亲人朋友们,也不做任何让他感到困扰的事。”

接驳车上,秦峥偷看叶之南,贴到他耳边说:“祸水又少了一个得意弟子,肯定很伤心,需要有人陪,你的机会来了。”

他摇摇头,他什么都不会做。让叶之南感到困扰的事,包括无必要的走近,更包括吐露心意。他和叶之南没有成为恋人的任何可能,但以前他心存侥幸,直到几年前,在紫金山天文台,他接受了现实,往后余生,只求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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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乐有薇死后,他持久地梦回那片海域。

秦峥的公事越来越多,助理也请了数个,他只负责其中几块,更多的照看不过来。每个周末,秦峥都去秦杉家聚会,有时聚会场地定在秦望家,秦峥就整整两天不见人影。

两人经常各忙各的,周末秦峥若有公务,就都丢给他,他崩溃过:“有的业务不是我这边。”

秦峥说:“反正你不去对祸水下手,闲着也是闲着。”

他被迫挑灯夜战,突击熟悉项目,抓狂时就冲到花园跑步,气不过也骂人:“你爸给你那么多人!”

电话里,秦峥问:“你不是首席吗?”

他怒道:“可以不是!”

秦峥哦了一声:“贝斯特大厦也不买了?你可以啊。”

他擦把汗,跑得呼哧呼哧,秦峥哈哈笑着挂了电话。此后他再发疯,秦峥就让司机给他送酒来,他更愤怒了:“我还有一大摞没看完,这一瓶下去,明天这时还醒不来,你让他们去吧!”

有次气到极点,是个很复杂的并购项目,他没参与过,但秦峥让他次日上午替他去见对方的英方代表。他拍了桌子,拍得很响,秦峥愣了。他按了电话,往额头抹白花油,手机开了静音,谁的信息都不回,谁的电话也不接,他没空。

半夜,书房窗户咯噔一响,他一望,秦峥的身影一晃而过。他黑着脸去开门,秦峥看看他的脸色,有点理亏的样子,他就懒得计较了,往书房走:“我没空理你,你自己去影音室玩。”

秦峥自顾自去拿冰可乐,插根吸管喝着,坐到他书桌上,东摸摸,西摸摸。他埋首在资料堆里,时间太赶,只能挑最重点的看。秦峥被晾烦了,低头看他,冷声道:“比我女朋友还不讲道理,装死也得有个限度好不好。”

秦峥倒还先生气了?他已经平复的情绪又翻腾起来,怒冲冲抬头,马上悟到什么,按亮手机,但只收获过7条“你在干嘛”,一句软话都没有。

他又动气了:“我问你在做什么,你经常不回,我一次不回就罪该万死吗?”

秦峥见他没看过手机,脸色好转,喊声喂,他不耐烦:“有事明天再说。我不熟悉情况,明天跟人说什么?你请便吧。”

一只大手按在资料上,骨节分明,小臂上汗毛有点重,还藏了一小块疤,是某次花园团建时玩火落下的。时光荏苒,少年已是大男人,28岁了,是初相识时他的年纪了。

秦峥敲敲资料,“你别看了,我明天让老陈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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