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18)

匡鹤轩犹豫:“那……”

“做完我刚才交代你的事情,把他扔到外面。跟二哥说,放出风去,我单飞白不杀兄弟。”

单飞白的语气始终轻松自在:“然后就看有没有人来杀他灭口喽。”

匡鹤轩:“那要是没人……”

单飞白翘翘嘴角,笑起来有点勾人的小婊子相:“哎呀,没人就没人呗。他是死是活,和我们磐桥有关系吗?”

匡鹤轩眼珠转了转,总算跟上了单飞白的思路:“好嘞!”

末了,他犹豫再犹豫,压低了声音:“那个,老大,你就真的不怀疑……”

单飞白断然:“他有一万个机会杀我。”

匡鹤轩急道:“宁灼也有一万个理由不杀你!留着你就是为了折磨你!你看他刚才说的什么——”

单飞白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重伤的身体有些受不住,微微垂下头去。

他眼前闪出缭乱灼人的火焰。

那人被轰烂了半个胳膊,站在自己面前,额角凌乱带汗的黑发垂下,汗水顺着一低头的弧度落下来,打在他探出的指尖上。

单飞白捻了捻发热的指尖。

只有他知道,和初遇时一样,宁灼是在用命救他。

但他同样知道,这样的理由无法说服他的下属们。

单飞白呼出一口气:“我倒希望是他。”

匡鹤轩:“啊?”

单飞白歪着头看他:“是宁灼动的手,这就是单纯的帮派之争;不是他,我带着伤从这里出去,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我,我还不是要死?”

匡鹤轩头皮一麻。

对哦。

可他还是不能安心:“那回家呀。回家也比留在这里好。”

“家?”单飞白一笑,“家。”

匡鹤轩也懊恼起来。

他知道单飞白和他家里关系不大好。

但留在“海娜”,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是个最烂的主意。

匡鹤轩看着他英俊又年轻的老大,痛苦道:“万一宁灼要糟蹋你怎么办!”

“那也只能……”单飞白咬着嘴唇,一脸认真的忍辱负重,“只能都听他的了。”

走廊那头猛然传来钢铁关节的一声轻响。

单飞白恶作剧得逞似的抿嘴笑了起来。

宁灼闷着头从禁闭室的方向走来,步速越来越快,差点撞着房间里出来的闵旻。

他劈头就问:“他嘴套呢,口球呢?!”

闵旻:“……哈?”

宁灼的后槽牙是咬着的:“不管用什么东西,赶快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

……

此刻的银槌市里,比宁灼烦躁的人有的是。

按理说,“白盾”把案子定性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算是老业务员了。

一切都该是顺理成章才对。

偏偏这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按照规定,死刑使用的药剂都是提前一天送到执刑部来的。

“白盾”当然不想得罪提供药剂的医疗部门,所以这口锅不能由他们来背。

自然,这也不会是保存了药剂的执行部的锅。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公众相信,是受害者家属在药剂运输过程中动的手脚。

死刑前一天,就是最恰当的时间。

这本来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下城区的监控早就坏得七七八八。

只要能逮住一个前一天在家睡觉的,哪怕是因为面孔受损不愿出门的受害者,他们都能成功地把这口锅甩出去。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死刑前一天,所有有犯罪动机的受害者及其家属,都有极其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不是在走亲访友,就是去等级稍高一点的医院咨询面部复原的事情,去有珍贵藏书的图书馆看书。

还有人在监控密集的中城区里加通宵夜班的。

而且,所有人都像是长了同一张嘴巴。

在“白盾”调查人员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呆着的时候,大家的口径相当统一:

“怎么,我们不能出去么?”

他们当然能出去。

可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能有多少?

“白盾”无处下嘴,索性动起了其他的脑筋。

有的受害者家属有再明确不过的人证,比如走亲访友的,加夜班的,的确不方便操作。

有些人,比如那个去电子图书馆找心理治疗类书籍的受害姑娘,就是单独行动的。

只要抹掉相关监控不就行了?

谁想,他们刚一动心思,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图书馆监控显示,这个姑娘去图书馆自带的餐吧购买过咖啡,不小心把咖啡打翻在了别人身上,和人发生了口角。

争执间,她在愤怒下扯下了口罩,露出了被腐蚀的脸蛋,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后退。

显然,这种事一出,“白盾”就决不能找她出来顶罪了。

肯定有人记得这个疯婆娘!

而随着“白盾”调查的深入,每个受害者及其家属,都有除亲属之外的陌生人,能作为他们不在场证明的旁证。

……一定是有人指点过他们!

但下城区糟糕的监控系统,偏偏又在这时候派上了毫无必要的用场。

“白盾”根本无法确定他们之前见过谁。

这时候,原任警督查理曼先生,正满心焦灼地等在审讯室里。

当然,和“海娜”基地只有两把冷板凳的禁闭室相比,这里有床、有终端、有沙发,对比之下,可以说是五星级酒店了。

然而网络上的情势正朝着“白盾”并不乐见的方向狂奔而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24小时,“白盾”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给公众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

为什么已经死了的杀人犯巴泽尔化身成拉斯金再度犯案?

为什么“白盾”警督查理曼要往杀人犯脸上开枪?

他是不是要隐瞒什么?

网上已经有人预测出,警察要找受害者家属顶缸了。

当然,这种信息很快被删除。

但越删大家越觉得是真的。

很快,舆情部门也不敢再有动作,只得向上层层申报,变相催促着决策层赶快拿个主意。

查理曼先生咬着指甲,再冰冷舒适的空调,也无法让他身上层层生起的汗水吹干。

他的指甲缝裂开、淤积了血,他也浑然不觉。

随着调查信息的同步,他感觉有一匹巨大的、无形的网在向他罩来。

一张精密的、早有预谋的、让他无处逃躲的网。

哪怕他现在正处于整个银槌市最安全的地方,他也感觉有一桶桶的冷热交替的水接连不断地浇到他身上,在他心上结出愈来愈厚的冰层。

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复发狂的妻子“还没有进展”后,外间响起了脚步声和开门声。

他萎靡的精神陡然一振,放下通讯器,对着来人张口就问:“怎么样了!?”

第12章 (三)飞白

来人是他的副手之一,“白盾”副警督蓝瑟。

面对殷切的查理曼,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查理曼先生优雅的面具破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突破口都没找到?!”

他得到的回复仍然是摇头。

查理曼颓然坐下,紧绷的神经又被强行牵扯着拉细了几分,惹得他头痛欲裂。

他太清楚“白盾”的行事作风了。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该死的罪犯没有死,还出现在了镜头前,这绝对是“白盾”的重大失职。

当下,他们的突破口只有两个:

找出合适的凶手,处理在镜头前应对失当的查理曼。

现在查理曼还是他们的自己人。

可24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如果再找不到突破点,“白盾”恐怕会调转枪头,向他这个“自己人”下手,退而求其次,给公众另外一个交代。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查理曼先生双手撑在膝头,急切道:“那些下等人不就图钱吗?!给他们钱啊!那些毁容的女孩,给她们钱,她们,还有她们的家人,总会认是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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