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底律监狱(116)

作者:线石 阅读记录

“走?走去哪里?”兰晴充满戒备地说。

“去外面啊,我领着你,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你究竟是谁?”

“哎?我吗?哎呀我不是介绍过了吗,我叫芬琦啊,是白阳城的一名记者。”

“白阳人。”

“对,白阳人啦。”

兰晴像她投去刀子般锋利的目光。

芬琦尴尬地笑笑,道:

“不是啦不是啦,你不要把什么白阳人、边缘人和铝脑人划分得这么清楚,这些都……”

她还想下去,但好像想起了什么,立马捂住了嘴,咽下了之后的话语。

“总而言之,跟我走,就不会错啦!”芬琦摆摆手。

“我不会走的,我还没完成任务。”兰晴摇头。她揉了揉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透支,但她也知道自己还不能离开。

“……任务?萨福给你的吗?不是,我告诉你,哎……不行,”芬琦抓耳挠腮,细细想了半天后,道,“意思就是,你现在所做的,都是对你没有意义的东西,走吧,我带你出去。”

兰晴生气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女,看起来毛都没长齐,她经历过什么,就敢居高临下地对我说“现在所做的都是没意义的东西”??她什么意思。

“你保护好你自己吧,白阳人。”兰晴对着破碎的镜子,擦去脸上最后一滴血迹,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打开门而去了。

——成为女王、找到美凤吧。

池字临死前的话语在她耳畔回荡不去。她知道还有许多“同类”正待拯救;她知道自己还没达成使命;她知道自己还没完全实现自己的价值与意义。

白阳城堡二楼,依旧莺歌燕舞、金碧辉煌,无数罪恶游走在欲望中,一个又一个无力的灵魂开始迷失、正在迷失、结束迷失。价值与意义,被掩埋在巴底律世界中,这是镜花?还是水月?

答案无人知晓。

…………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蛾子朝对一动不动的玛格说。

“我觉得……我还不能离开。”玛格低声说。

“不能离开?鼠耳师父已经救出来了,为什么不能离开?”蛾子说。

玛格保持了沉默。灯光淡淡地打在她脸上,女人鼻尖的雀斑跟血斑混在一起,分不清那个是哪个了。

“你……你不会还想再去救那些人吧?”蛾子早熟,他一眼就看出了玛格的心思。

玛格握着连弩,不甘心道:“我也想再做些什么。”

蛾子面有愠色道:“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还想拉着我们进白阳深处吗?你都是个成年人了,为什么不能多权衡一下利弊!再进去我们会……”

“蛾子,”走在最前面、用一只手臂抱着甲虫尸体的鼠耳打断了他,叹了口气,说,“少说两句。”

“我自己去就好。你们回边缘城吧。”玛格说。

不知怎的,平日里最为冷静的蛾子暴躁起来,他指着玛格的背影大声说:

“你一个人更是死路一条!你知道白阳城里有什么吗?以你的能力,连十个甲虫都比不上,你过去就是送死!还不……”

“蛾子,”鼠耳提高声音叫他的名字,说,“算了,她想去就去吧。”

“师父!你不是说过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步入危险吗?你也前也是这么教导大师兄的吧,为什么要这样!我就是因为太相信甲虫,相信他一个人应对危险没有问题,才私自去调适小炮,结果呢?结果……”蛾子的眼里涌出泪花,平日里最镇定的人也忍不住了。哭累了的彩蝶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跟在他身旁的天马依旧一言不发。

“结果就是甲虫已经死了,”鼠耳语气强硬地说,他严肃地道,“你怎么回事?彩蝶和天马都在看着呢!这么大了还哭,平时那点‘小大人’样儿都他娘装的吗?甲虫死了就是死了,这就是现实,我很早就教过你们要认清现实,不要抓着过去不放!你他娘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师父……”彩蝶小声地说了一句。

“甲虫把生的意义托付给了我们。我们活着,就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线。这道理我也教过大师兄、教过你们吧?”鼠耳头也不回地说,“你让人家爱咋咋就咋呗!别人的人生,你他娘插个屁手!”

蛾子不说话了,眼泪像两条幽静的河流,顺着青涩的面庞下滑。

地下通道内灯光忽明忽暗,血的气味依旧腥臭浓烈,土石躺在脚边,像风干许久的人骨。

玛格眉头紧锁地转过身来,朝鼠耳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便爬回刚刚的房间,再次进入白阳城堡深处。

彩蝶揪紧了裙摆,朝她叫道:“玛格……玛格姐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我们在边缘城等你。”

也不知她能否听见。

就在这时,寡言多时的天牛说话了:“她不会回来的。”

彩蝶问:“为什么?”

天牛却一直凝望着玛格离去的方向,又神秘地不说话了。

今夜,圆月猩红无比,夏风呜呜地吹,是战歌,又是丧歌。

鼠耳领着他残缺不齐的小队,朝边缘城走去——

他在孩子们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眨了下眼皮,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滴落,滚进黄褐色的泥土里。

鼠耳习惯性舔了舔他的龅牙,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道:

“快点长大吧,小崽子们……”

…………

暗门已经打开了,身后的黎沃却没有任何动静。

乔霖重新将目光对上自己的父亲——他早就料到会与父亲当面对峙,但没料到母亲会这么早就死于他的手下。

“乔霖,你做了很多错事。”乔多全说。他的声调低沉且充满磁性,要是不明是非,倒容易被轻松蛊惑。

“我不认为那些有错,”乔霖说,他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父亲认为,拐卖妇女、强|**童,制造白阳贵族一手遮天的情|色链条,这就是所谓的‘对’吗?”

“我是在维护世界的稳定。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乔多全说。

“建立在道德上的牺牲也是必要的吗?她们在您眼里,就是可以用作买卖的筹码?就是用来博取利益的工具?我们家族到底在什么时候,为了维护世界的稳定,要伤害无辜之人的幸福与自由了?父亲,不是您说过吗,白阳的宗旨是让巴底律世界里的每个人都能找到专属的自由与幸福……”乔霖沉声说,他感觉冰冷的火苗从胸膛中窜了出来。檀蓝的血流到脚尖,一呼一吸之间,他能闻到寒冷的血的恶臭。

下一秒,他感觉黎沃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好像在示意他不要激动。

——黎沃……在劝我不要激动?

乔霖回过头瞅了他一眼,倍感震惊,这男人哪有什么镇定可言,他目光如火,身体紧绷,几乎下一秒就恨不得把乔多全撕得七零八落——但就算如此,他也在劝告自己不能激动。

乔霖后知后觉,原来身后这个高大的男人,比起六年前,早就变化许多了。

乔多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也不能这么定义他人的自由幸福。对那些女人来说,这种行为,为何又不能算自由,为何又不能算幸福呢?你亲口问过她们吗?不要把你的价值观强行附加到他人身上……看来这边缘人对你影响还挺大啊。乔霖,‘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白阳的老师没教过你吗?”

他一边走一边前进,乔霖护着黎沃,步步后退。无数反驳之言到了喉底,却难以言明。

自己确实没有亲口问过。

乔霖犹豫间,只听风声骤起,好像有什么刀刃急速飞过,但他抬眼搜寻,却没能看到分毫线索。他本能地抓住了黎沃的手,发现对方的体温竟同自己一样冰冷。

“以偏概全,”乔霖听见黎沃说,对方的声音里好像藏着一团寂静的火,正无声地燃烧着,他说,“别拿少数人当幌子!就你能定夺他人的命运吗?就你最有能耐喽?那些原本能活得更好的人呢!是你毁了她们的人生……是你毁了越来越多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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